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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会之后，徐子轩叫住了一直漠然冷脸的方媛，再次郑重其事向她道歉：“方媛，下午的事给你们造成了很多麻烦，实在是对不起。”
“徐队，您又带饭菜又买饮料，”方媛双臂抱在胸前，仰着头看他：“是想大家吃人嘴软吗？”
徐子轩惊讶道：“当然不是。”
“我也不是。”方媛点点头：“我不吃，是因为我还有工作要做。我样子不耐烦，是因为我不想和您说话，并不是因为您下午无法控制个人情绪而破坏了案发现场。”
不想和我说话？？
这话说的让徐子轩更诧异了，可一贯不知道怎样与下属进行思想交流的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再问。
幸好方媛似乎也打算让他问，自己拉开根椅子一屁股坐下，直言不讳道：“我和小墨一样，觉得您并不值得大家信任。只不过小墨单纯，您三言两语就把他糊弄住了。”
徐子轩赶紧也拉了椅子坐下，满脸不解：“你怎么说的我像是有什么问题一样？”
“您难道还不知道自己有问题？”
？？？徐子轩茫然无语。
方媛杏目圆瞪，一脸说了半天在对牛弹琴的表情，几乎起身就要走了，但看着徐子轩仿佛是真不明白的模样，想了半天终于还是耐着性子道：“老徐，我能这样叫你吧？还是说这事安灏禹的专属称呼？如果是你也给我忍了！老徐，你身边不止安灏禹一个人，还有老陆、还有肖明，还有我、小墨、夏雪、谢展......我们都在你身边，都可以帮助你。你不能把我们排除在外，你也排除不了，你明白吗？”
从没想到会从她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话，徐子轩不由愣住了，心头有些微微发热。
方媛虽然颜值是整栋办公大楼里最高的，虽然只要随便往哪里一站就会引起很多人的瞩目，可她平时只专注法医室的工作，几乎不怎么去串办公室，与案件无关的事情很少发表意见更很少参与其中。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渐渐变成了和自己最初认识的那个方媛不一样的模样？
“我不该多管闲事对吧？”见他不说话，方媛微微垂头自嘲一笑，撑着桌子站起来：“反正严格说起来我也不是你们支队的人。”
“你说的对。”徐子轩再一次叫住了她：“我只是，只是......”
“只是你不想我们被牵连进去，可我们不怕。徐队，要是让老陆再选择一次，我相信他还会义无反顾的。更何况，现在老陆遇害，这就更不是你一个人事情了。”
方媛重新坐回椅子，莞尔一笑：“我们相信你，但我们更需要你相信我们。”
徐子轩点点头：“谢谢你，方媛。谢谢你们。”
云中市九塬区，原县公安局家属区。
“哈哈哈哈哈......不是你找她谈？怎么到最后变成人家跟你谈了？看来我必须得和赵局好好汇报汇报，非常有必要给支队配个政委专职负责帮你做队员们的思想工作。”
听完徐子轩转述的支队与主任法医的谈心谈话，安灏禹毫不客气大笑了半天。
偏偏徐子轩压根儿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等他笑过了又一本正经和他解释：“是我和她谈的。我上次还和小墨谈过，效果挺好，不需要专职政委。”
安灏禹肚子都要笑痛了，再听他这么说几乎要喷饭，只好使劲儿憋着：“方媛说的有理，我们不能再单打独斗了，就算谢展那小子再是博士、再是海归，可你也不想想，集体的智慧是无穷的，三个臭皮匠还顶一个诸葛亮呢！”
其实，安灏禹也觉得是这么一回事，老徐平时就是想得太多，这也担心那也忧虑，可结果往往适得其反。说着说着，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立马严肃的拍着对方肩膀，叮嘱道：“不过老徐，你必须坚定立场，不能被美色所迷惑，老徐就是专属称呼，除了我谁都不能喊。”
徐子轩无可奈何的翻了个白眼，拍掉了肩膀上的爪子。
到家时都快十二点了。
听到开门声，沈茹轻手轻脚从卧室里出来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才睡着没一会儿，小声点。”
安灏禹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样，还好吗？”
沈茹正要回答，就看见苗苗光着脚站在卧室门口，噘着嘴看着他们：“轩哥哥、安哥哥，你们回来了？”
徐子轩忙不迭抱了她起来：“怎么不穿袜子？睡不着吗？”
苗苗搂着他的脖子摇摇头，瓮声瓮气道：“睡不着。沈奶奶、轩哥哥、安哥哥......什么时候送我去和孤儿院的小朋友一起住啊？”
搞了半天这孩子是因为一直想着这事儿睡不着。
沈茹心疼的摇摇头，走过去把她从徐子轩怀里抱过来：“苗苗不去孤儿院，苗苗就和沈奶奶一起住，好不好？”
苗苗咬着手指怯生生的问：“一直住在一起吗？”
“只要苗苗愿意，”沈茹摸了摸她的小脸蛋儿，亲了一口道：“就可以一直和沈奶奶住在一起。”
“那......轩哥哥和安哥哥呢？”
“来，让安哥哥抱抱。”安灏禹又把她抱在自己怀里，指着沈茹和徐子轩道：“以后啊，苗苗就和安爷爷、沈奶奶、轩哥哥和我一起住，谁也别想把苗苗带走，好不好？”
话音刚落，苗苗就猛地把他脖子死死圈住，脑袋埋在他颈肩处，半天才发出了闷闷的嗯的一声。
想起验血的结果和开会时张小墨所言，徐子轩在心里挣扎了好久，还是决定等过几天再问。谁知，苗苗刚在床上躺好自己却说了起来：“画完画是妈妈接我，还给我买了娃哈哈......我在公交车上就睡着了......”
安灏禹看了徐子轩一眼，心知他肯定想趁热打铁，于是拉着苗苗的手问道：“是妈妈和你一起去买的，还是妈妈接到你的时候就已经买好了？”
“从教室里出来的时候妈妈拿着娃娃哈问我吃不吃。”
一听苗苗这么说，两人心里就更加清楚了，一定是有人给了苗慧注射有安眠药的娃哈哈，苗慧便在女儿下课后给她喝了，这和下午会上推测的熟人作案非常吻合：“苗苗还记不记得，喝完的娃哈哈扔在哪里了吗？”
苗苗吃着手指想了想：“不记得了。”
“那苗苗知不知道，”徐子轩又接着问道：“爸爸如果要藏东西会藏在哪里？”
“抽纸盒，爸爸藏了好多钱在里面，说是......说是给我买肯德基.....妈妈不让我吃......”
说着说着，苗苗瘪了瘪嘴，眼泪一瞬间就滚落下来，再次放声大哭起来：“轩哥哥，我以后都不吃肯德基不吃冰淇淋了，我要妈妈......爸爸......”
云中市九塬区，老陆家。
方媛、夏雪连夜解剖老陆夫妻的尸体，争取一早上班给出鉴定结论，肖明、张小墨在加班查监控，现下有了苗苗给的线索，徐子轩和安灏禹便兵分两路，一个带小墨去老陆家，一个带肖明沿着少儿艺术培训中心到老陆家这一路去找那个娃哈哈乳酸奶的瓶子，而刚刚到家准备洗个澡换身衣服的谢展则立即回支队接着查监控。
徐子轩已经面对过不知多少凶残的案发现场，每每觉得早该适应了的时候，心底深处不断涌起的愤怒总会提醒他，只有永远不适应，才能不断保持良心、保持责任。
他深吸了一口气，正打算找苗苗口中那个纸巾盒，转头却注意到张小墨正站在客厅边上一个玻璃柜前面发呆：“小墨，发现什么了？”
“徐队，这个柜子是师傅、师娘用来装苗苗玩具的，”张小墨闻声看向副支队长，抬起右手指着柜子里一条成人拇指粗细的玩具蛇，绿油油的格外逼真：“您记得苗苗有过这种吓人的玩具吗？”
“这我倒记不清了。但你也知道，苗苗虽然年纪小，可胆子一向很大......”话虽这样说，徐子轩心里也隐隐觉得哪里不对，戴上橡胶手套后这才把玻璃柜轻轻打开，拿出玩具蛇拿仔细察看，眉头已然在不知不觉中紧紧蹙了起来。
同样没有释怀的张小墨忽然眼睛一亮：“对了！徐队您应该记得，姜薇遇害时，她手提包里就有一条一模一样的这种玩具蛇。因为她家是个儿子，我们当时都以为是给儿子买的玩具，也都没觉得奇怪，结案之后还还给了姜薇的老公韩雄。但这不可能啊，姜薇是宋杰杀的，宋杰自己也承认了，可师傅和师娘遇害时他已经在看守所自杀了！”
徐子轩摇了摇头，沉着脸没有回答，只是让他找个证物袋把玩具蛇装好带回支队，转身过去找茶几上的纸巾盒。
纸巾盒里面果不其然有一本软抄笔记本和一些钱。
苗苗口中的好多钱，其实只是些零钱，加起来还不到三百块，一想到这多半是父女之间的小秘密，想象着老陆每次带苗苗出去吃零食就会从里面悄悄拿几张出来的场景，张小墨的眼睛忍不住又红了起来。
翻开笔记，两人这才发现，老陆从退休那天开始每天都在记调查笔记。某天查了什么、结果如何以及忽然想到了什么可能性都会写下来，但内容大多数都是“未发现可用线索”或在想到的可能性上画个叉表示不对。
直到11月11日这页上写着“为什么留他一命”旁边还画了三个问号，下面还分别写着“有用”“阴影”“游戏”和“收”四种答案。
张小墨指着最后一个“收”字道：“徐队，前面几个我都明白，可这个收是什么意思？”
徐子轩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太明白，只得继续往后翻去。
11月12日写到“肖桂香，十年前离开天使福利院，下落不明”。他一惊，原来老陆竟然也去了天使福利院！但为什么要去找肖桂香，她知道什么吗？
接下来中间很长一段时间，老陆应该都在寻找这个肖桂香的下落，笔记里几乎都写的某天找到某人或某地，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没有找到人之类的。
到了12月7日这天“明天”两个龙飞凤舞的字顿时跳入两人眼中，显然找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有了眉目，老陆的心情非常激动。
两人马上翻到12月8日这页，这页写了很多也很详细。两人慢慢看完，这才知道，老陆去了林海市江洋县兴台镇的老巷子，竟然还真的找到了肖桂香并与她见了面、谈了话，谈话内容一五一十都记下来了，包括让他不准和她女儿说抽烟的事情也都写得清清楚楚。
“这么说......”张小墨似乎觉得这个答案有点不可思议：“在安厅领养徐队您之前，曾有人也想领养您，师傅难道认为凶手当年故意留下您的性命是为了把您从孤儿院带走？”
“不好！”徐子轩目光如电似想到了什么，啪的合上笔记本装进兜里，拉着张小墨赶紧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