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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诡案录1:捕蛇人 第45章

时间:2023-11-09作者:米夏类型:其它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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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子轩抬手就想扇自己一耳光,觉得自己的良心简直是被狗吃了,为什么偏偏要用一种刨根究底、揭开伤口的方式去逃避安叔叔的问题?

  自从被领养,安叔叔和沈姨不知道为自己花了多少心思,凡是晚上做了噩梦,第二天必定会带自己出去玩,游乐场、踏青放风筝、烧烤、游泳......总之是变着花样散心,提及亲生父母时总会毫不掩饰那时对灏禹照顾的感激之意,也从来没有暗示自己需要改口,生病时沈姨会在床边守着喂药,每次家长会都会准时参加、每次运动会、比赛、活动也都会来给自己加油......许多安灏禹都不曾享受过的待遇在自己身上却从未缺席。

  想到这些,情不自禁即将脱口而出一声“爸”时,书房门就被猛地推开了。

  安灏禹钻了进来,摊手道:“妈闻到烟味儿让我来传旨,说:家里有孩子不能吸烟,要自觉。”

  说着,他顺手掩上了门,走到徐子轩面前站定,深深看了他一眼,仿佛下定决心似的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还有,爸,徐子轩是因为您和妈担心所以才会一直瞒着你们,他有自虐倾向,是二十四年前那起案子的后遗症。”

  “灏禹?!”

  “你说什么!?”

  “老徐,对不起。”

  看到自己话刚出口时徐子轩整个人如同触电般颤了几颤,心脏瞬间仿佛被狠狠攥了起来,似刀绞一般疼痛,赶忙轻轻握住他的手腕:“但是,我们都不要再瞒了,好吗?”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这些话的沈茹手心顿时冒出一片冷汗,冲进来就要卷儿子的衣袖,徐子轩慌张的就要后退,却还是没挣脱。

  当看到手臂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疤时,沈茹整个人都怔愣住了,徐子轩更是低着头不敢去看她的神情。

  “让我看看。”尚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的安泽文只能靠条件反射的走近一些,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让爸妈看看。”

  徐子轩张了张嘴,虽不知道该说什么,却也明白再也瞒不住了,于是顺从地解开了几颗扣子,僵硬着身子让安泽文和沈茹打量自己胸口处的伤痕。

  二十五年来的苦苦挣扎像一个深远的秘密就这样猝不及防暴露出来。

  哪怕岁月都无法掩盖的伤口,依然在徐子轩身上或是心里,横纵交叠叱咤啸叫。

  二十五年前,当徐子轩从一片对死亡无限恐惧的昏迷中乍醒过来时,只觉得身体的每一处器官、每一个细胞都已经冰凉了。

  然而,安灏禹却仍然没有走,还守在自己身边,伤口已经被简单包扎了起来,血也止住了。

  见自己睁开眼睛,他的眼里闪过了一丝犹豫,脸上还流露出些许害怕的神色,但更多的是欣喜,他甚至没有问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做,他只是隔着纱布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道狰狞,然后说,我会保密的。

  “灏禹,你又救了我一次......”

  安灏禹瘪了瘪嘴,红红的眼睛终于忍不住扑簌簌的掉下了眼泪,委屈极了的模样:“子轩哥哥,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我改,我一定改,你不要死......”

  分明已经是那么久远的事了,而且那时自己还是个孩子,可安灏禹说的每一句话,脸上每一个表情,手上每一个小动作,却依然历历在目的清晰,就好像铭刻在了脑海深处似的,连同那些自己原本想要彻底遗忘的回忆。

  就这样,层层叠叠的伤痕随着时间推移在不断覆盖累加,就连自己都无法知道真实的次数。

  徐子轩不知道该怎样解释,这些无助和难堪甚至在一年后那场灭门惨案中离开了自己的父母都从曾不知晓。

  他沉默着的等待他们发问,却忽然就被抱在了怀里。

  怪不得垃圾桶里有带血的消毒棉,怪不得衬衫上总是有褐色的痕迹,怪不得冰箱里堆着好几盒红铁剂......无名复杂的情绪在沈茹心中发酵翻涌,只能艰难的从干涩的喉头挤出一句明知故问的话来:“小轩,疼吗?”

  怎么会不疼呢?

  是PTSD......安泽文抬起的手又缓缓垂下。

  安泽文是干刑侦的出身,常年看到的都是这样那样的伤口,因此一眼就知道划出这些伤痕时的力度和决绝,也能轻易看出确实是徐子轩自己造成的,而与伤痕共生的那些堪称教科书般缝合痕迹,无一例外全部出自另一个儿子安灏禹之手。

  “嗯。”

  泪水猛然湿了眼眶,拥抱的力度、身体的温度和心脏的跳动,都在清晰传递着,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徐子轩从未觉得会这么疼。

  “明明都不是亲生的,妈您这也太偏心了不?爸,您是不是一直以为我当年离家出走是因为和您赌气?没错,确实是,但还有一个原因是,我看到了一张医院的诊断书。”

  安灏禹再次仍下一枚重磅炸弹,却不给大家任何反应的时间,就自顾自的指着书架下的一个抽屉继续往下说。

  “就放在那儿。我翻东西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妈因为身体原因而无法生育。我当时就想,反正你们一个因为工作不要我,另一个因为没生我也不想要我,那我还不如跟老徐一起呆在福利院,至少我们俩没爹没妈的孩子可以互相依靠。”

  瞬间,沈茹的心理防线被彻底击垮,身子一软险些就倒了下去,幸好徐子轩赶紧把她扶住:“灏禹,你明明......”

  “小禹,你妈妈当时......”

  “我当时......”沈茹摇着头看了看自己的丈夫,打断了他的解释,又看了看自己这两个儿子,似乎有一肚子话却不知从何讲起,声音里更是涌出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我当时因为终身无法生育患上了......抑郁症,你爸把你抱回来以为可以......谁想适得其反,病情却更加严重了。你外公外婆便坚持让我离开好好休养......然而养病期间,我也不能安下心来,一会儿担心你爸的工作生活,一会儿胡思乱想会不会离婚,还不知怎的时常就想起你,可只要回来呆上十天半个月病情就会加重......就这样反反复复一直拖着。那天,你爸给我打电话,说是你离家出走了,当我坐上最早一班飞机时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回来,或许是在害怕这是你爸要放弃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沈茹用力撑着徐子轩的手臂勉强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体,然而她在说起这些往事时的语气轻飘得就好似会随时消失在空气中一般:“直到看到你怎么都不肯叫我,眼神也陌生冷淡的很,一直往小轩身上靠,我才明白,这么多年的逃避并没有让我的病有任何好转。然后,我听到小轩对你说,灏禹,快跟爸爸妈妈回去吧,他们等着你回家吃早饭呢......小禹,对不起......”

  “妈,我都知道。”安灏禹乖乖走到沈茹面前站好,拉过她的双手放在自己脸上像小时候那样用力揉了几下。

  “老徐没多久察觉到我的异样,听我提起这事后就说肯定不会单是这个原因。见我不信,他就拿了您平时服的药去诊所,我也因此才知道您身体的真实情况。妈,这么多年,您坚持着一边做心理治疗、一边服药,还一边把我和老徐养这么大,如果要说对不起,也是我们对不起您......是我和老徐一直在让你们担心。”

  自觉因身居高位已久早已能将人看个八九不离十的安泽文如被雷击,向来深沉的心思也陡然间一片空白,直到发觉指节有些灼痛,这才发觉手中的香烟已快燃尽,烟灰也掉了一地。

  掐灭还闪着火星的烟头却没有扔掉,仍然将自己的目光定格在眼前两人身上,强忍着内心如同锥心般揪痛的感觉。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父亲,或许还不是一个好警察。

  安灏禹从小就调皮捣蛋,看似天不怕地不怕,却不仅一直在假装洒脱轻松、假装无所谓,甚至把所有的患得患失都藏在心里小心翼翼不让父母知道。

  徐子轩则从小就讨人喜欢,看似如皓皓明月无暇,却不想从未走出童年阴影,不仅对内心深处的挣扎闭口不谈,甚至还在一遍一遍的自我惩罚。

  不是没想过告诉安灏禹身世,但安泽文不敢去想,知道了事到如今仍不明朗的情况,安灏禹又会承受怎样的痛苦?而自己对徐子轩的那些揣测和联想,竟然是这样出乎意料!

  这两个孩子,这么多年来一直心照不宣的将彼此间相互依靠的情感与自身的痛苦紧紧系在一起,扎根心中、无法移除。

  就像自己之于沈茹,不管她无法生育也好,选择逃避也罢,自己都始终做不到离她而去。

  他终于想通了,与其担心那些无法预知的悲剧是否发生、怎样发生,不如让给予最大的支持让两个孩子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何况,他们不仅是那起旧案的受害者亲属,也是案件的直接相关人,更是人民警察。

  扔掉已然捏碎的烟头,安泽文默默走出书房,把正在看动画片的苗苗抱了进来,捏了捏她的小脸又搂住沈茹的肩膀。

  “我们一家五口,是不是该去吃团圆饭了?苗苗,是不是都快饿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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