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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塬区刑侦大队。
在区局女警员的紧张注视下，方媛聚精会神、不慌不忙、仔仔细细为陈劲口中的“人证”做了身体检查。
不一会儿，见她神色凝重的走出来，陈劲已经愈发不耐烦了。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还是自导自演的不成？”
方媛不理他，接过徐子轩递给她的水，慢条斯理的喝完，这才道：“王梦洁身上有石灰粉残留，颈部、口鼻有青紫色淤痕，初步推断两处均遭受了外力扼压，另外肩膀、手臂、大腿内侧、脚腕也出现了淤痕，下身受损较为严重，是遭受强制性性行为的结果，我顺利提取到了精*残留，可以和区局的检测结果进行对比。”
“对比？对比什么？你刚刚说的这些不是更能证明她就是最好的人证？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个叫王梦洁的年轻女性昨天傍晚入住山雀小院民宿102号房间，结果半夜的时候，老板黄某的儿子用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抓住她的手脚对她实施了性侵犯，她反抗无果，在性侵犯行为实施过程中多次说要去报警，黄某的儿子便掐住她的脖子试图杀人灭口，在这个过程中，应该是听到了动静的黄某跑了过来，一见这种情况也帮着儿子将她闷晕了过去。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狭窄的黑暗空间之内，双手被胸罩捆住，嘴里塞着内裤，身上全是石灰粉，她挣扎了很久才逃了出来，发现自己是被藏在了床箱里。于是，她立刻翻窗子离开了山雀小院民宿，找到了最近的派出所报了案。今天实行抓捕的时候，经过现场勘查，床箱内提取到了多处、完整的脚印、指纹，经初步比对，与黄某、黄某的儿子甘某吻合。同时，在山雀小院民宿后巷的垃圾箱里找到了王梦洁的随身物品和衣物，这条后巷的监控也拍到了黄某丢弃这些东西的画面，民宿库房里用来刷墙用的石灰粉也少了一袋。”
陈劲嘴上就像是安了机关枪一样，哒哒哒哒哒的一句接一句又强调了一遍这案子人证物证俱在，百分之百抓对了人，绝对是铁案无疑了。
“杀了六个人，什么痕迹线索都没留下，偏偏杀这个王梦洁的时候，不仅错漏百出，还让她成了漏网之鱼？还有，王梦洁身上的石灰粉是否做过检测？检测结果又是否与其余六人身上石灰粉的成分一致？陈队长，你到底是怎么说服自己的？”
徐子轩转身往审讯室走去，可看陈劲的眼神仿佛生出了荆棘丛，割得他脸上火辣辣的疼：“陈队长如果不放心的话，不妨亲自和我们一起审讯。”
走进刑侦大队的审讯室，肖明坐下就单刀直入：“姓名、年龄？”
“黄玉香，56岁。”
“黄玉香，怪不得你的店里监控是坏的、公安系统也不用，搞了半天是孙二娘的黑店啊，现在可出名了。”
黄玉香原本精干的人此刻显得十分枯瘦郁暗，给人一种格外阴森的感觉，她垂着脑袋，喉咙里反反复复发出一些低沉的音节。
“都是我干的，都是我干的，不关小君的事。都是我干的，都是我干的。”
肖明反问道：“都是你干的？你都干了些什么？”
“是我杀的，是我杀的，”黄玉香抬起一双混浊不堪的眼睛，黯然无色的目光中似乎透露着赴死的决心，哪怕此刻就要让她上断头台也不会吭一声：“是我杀的......”
肖明呵呵一笑：“也是你强奸的？”
“......小君还是个孩子，他就是好奇......”黄玉香哆嗦着嘴唇望着面前的警察，试探着问道：“强奸，强奸判不了几年吧......”
肖明点点头：“强奸是判不了几年，杀人可就......”
“我都说了！”黄玉香声嘶力竭的吼道：“人是我杀的！人就是我一个人杀的！！”
“就算是你杀的吧，虽然杀一个是死刑杀七个也是死刑，但强奸就不一样了。”肖明叹了口气，装模作样的算起来：“甘君一共强奸了7个人，数罪并罚至少也要判个无期。”
黄玉香像是忽然炸开了一样猛的在审讯椅中用力挣扎起来，整张脸龇牙咧嘴扭曲到变形：“七个？什么七个？只有一个女的，只有昨天晚上入住的那个短头发的女的！你们不要诬陷好人！！只有一个，只有一个！！”
这时，徐子轩忽然冷不丁的插了一句嘴：“为什么要把房间里的挂钟全部取下来？”
黄玉香原本混浊的双眼忽然如同死人般停滞不动：“......我说过了，因为质量不好......”
“姓名、年龄？”
“甘......甘君，21岁。”
肖明拿笔咚咚咚的敲着桌面，似乎在给这个带进审讯室就开始哆嗦的犯罪嫌疑人配乐：“甘君，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儿吗？”
“不是我......”甘君满脸通红，一直抖个不停的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额头上直冒冷汗：“是那个连环杀手......是他干的。”
“我也觉得是那个连环杀手干的，”肖明一脸深以为然的表情，点了点头，忽然把脸黑了下去：“可我们在王梦洁身上提取到了你的精*，又在藏王梦洁的床箱里发现了你的指纹。看不出来，你竟然还是个连环杀手啊！”
陈劲忽然猛地一拍桌子，竭声怒道：“老实交代！你是怎么杀了另外六个人的！”
甘君的头嗡嗡响起来，整个人像是情绪崩溃了似的，浑身抖如筛糠，一句话说不出来，抖了好半天才道：“什......什么......不是我，不是我杀的！那六个人不是我杀的！”
“我来给你算算，强奸七人、杀死六人、杀人未遂一次......”
甘君双手双脚一起开始哆嗦起来，像狂风暴雨中不堪一击的枯树枝：“没有！真的没有！真的不是我杀的！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
甘君哆哆嗦嗦的嘴唇欲言又止：“我只是和她......”
“和她干什么？！”肖明目光绝厉，猛然喝道：“说清楚！”
甘君悚然而惊，连忙招了：“和她做 爱！她非要去报警，我就......我就掐了她......后来，我妈过来了，拿枕头捂她......然后，然后......就说学105号房间的尸体一样，把她藏在床底下没人知道，万一被发现了还可以说是那个连环杀手干的......”
徐子轩没有说话，只是转过头看了看陈劲，发现对方正埋着脑袋抹额头上的汗。
走出审讯室时，夏雪正好发了短信过来，正是那张挂钟照片的图像技术分析。
徐子轩低头细细看完分析结果，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也不再得理不饶人了，抬起头对弩着眼、脸黑的如同一口碳锅的陈劲道：“陈队长，你要不要将功补过？”
陈劲脸色十分难看，他死死瞪着眼睛，没有回答，可徐子轩已经从他惊愤悻然又心神不定的目光中看出了答案，一边将分析结果发给肖明一边接着道：“让你的人全程无条件听从肖明的指挥调度，这两个犯罪嫌疑人也交给你们大队，总不算抓错了人。至于还以为抓到了连环杀手的媒体和领导那边，我爱莫能助，就得靠你自己想办法了。”
刑侦支队办公室。
徐子轩没有在安塬区等肖明，而是和方媛先一步赶回了支队。
安灏禹这边早已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等徐子轩回来，一个箭步上去拉他到办公桌前坐下，啪的一声把拷回来的资料拍在桌子上。
“老徐，你肯定想不到，自己竟然逮到了谁？！”他一边说，一边把U盘插在电脑上打开：“我去了网监支队，他们很快就查出了发布第一篇旅馆藏尸帖子的IP地址。根据帖子发布的时间，我去了这家零距离网吧调监控，没想到过年期间竟然有这么多人上网，你看这里，就是这台机子，这个人头发又长、又戴着口罩，看不清脸，只上了不到半小时就结账走了，因此老板对他也没什么印象。这个人走出网吧后，左转向南，经过了一个道路监控，然后一直往城南方向走去，沿路的监控都有拍到，就是无法分辨出相貌......”
说到这里，安灏禹神秘兮兮又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惊愕，一一看过大家：“最后，你们谁能猜到，他干了件什么事？”
唐延拍了他一下：“什么时候了你还卖关子！”
徐子轩知道他有时确实爱一惊一乍，但却从来不是一个大惊小怪的人，赶紧催他：“说。”
安灏禹这才点开另一段监控视频：“你们自己看。”
视频里，这个人走到了一家小超市里，在货品架前转了两圈，最后走到收银台买了一包烟，付钱的时候，原本全程埋着头的他，忽然抬起头来，双眼直视收银台上方的监控，缓缓伸出手摘下了口罩。
包括徐子轩在内的众人不禁面面相觑，半天才道：“是他！”
可是，还没等众人从瞠目结舌中缓过来，这人竟然冲着监控诡异的笑了起来，然后，他张开嘴，一字一顿缓慢的比划着口型，好像在说什么。
张小墨一头雾水：“这，是......”
唐延也皱着眉头问：“他这是在说什么话？”
徐子轩很快冷静了下来，双目专注的盯着屏幕，也张开嘴跟着视频里那人的口型照猫画虎。
很快，他便念出了声：“礼......物......喜......欢......吗......”
“这......这......这是什么意思......”夏雪惊愕的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什么礼物？”
谢展捏着拳锤了一下桌面，哼道：“还能什么意思？这个石磊，他这是在公然挑衅警察！！”
没错。出现在小超市收银台监控视频里的人，正是在2017年黄辉案中逃过一命的石磊！
他从医院消失后便再不知所踪，没想到竟然出现在了这段监控视频里。
徐子轩微微点点头道：“确实是在挑衅我们。”
安灏禹也咬着牙赞同道：“按照他话里的意思，这六具无名女尸就是送给我们队的新年礼物。”
“这么说，”张小墨咬着签字笔算了下时间：“他从医院失踪后不久，平安旅馆的无名女尸就成了他第一个手下亡魂？！”
徐子轩却没打算在这上面继续纠结，简单说了一下安塬区所谓抓到了“凶手”的情况，便起身从办公桌前站了起来：“你们下午查到了些什么？”
张小墨摇摇头：“我和谢展根据媛姐确定的死亡时间范围，又排查了入住记录和仅有的监控，都没有发现。”
夏雪回答道：“除了安塬区，我们挨个跑了一区四县，找发现无名女尸的老板们都核实了一遍，三个月来确实有人以各种理由查看过监控，但说起相貌，记得都不是很清楚。包括九塬区的平安旅馆，老板元某说反映202号房间有异味的那个人戴着口罩，什么样子确实不好描述。我们查了监控，这个人从在前台办理入住，到反映异味问题都带着口罩，不过身形......”说着，她又看了眼电脑屏幕里定格的石磊，确定道：“倒是和他很像。”
“轩哥，我说句不好听的，”唐延补充道：“就算我们现在拿着这人的照片去给老板们指认，就算老板们认出来他确实找借口看过旅馆的监控情况，但都不能证明就是他杀了那六名受害者。我们没有直接证据。”
“很快就有了。”徐子轩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唐延提出的问题，盯着办公室墙上的挂钟看的出神时，余光正好瞟到方媛大包小包提了宵夜回来，于是赶紧招呼大家先吃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