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很快就来了，正在等车的人群蜂拥向前，陆柏清和汤煦顺着人流上了车。
上班高峰期，公交车上格外地拥挤，车上连个落脚的地方都难找，司机师傅关车门的时候都得先吆喝一声，让站在门边儿的乘客拽一拽衣服、拉一拉包，不然门根本就合不上。
汤煦平常很少坐公交，猛地看见这样的场景还觉得挺有意思的，很新奇，有一种汤煦平常体验不到的烟火气息，于是一直好奇地四处张望着。
车门终于艰难地关上了，公交车缓缓启动，司机猛地踩了下油门，汤煦一个趔趄，差点就直接倒了下去。
车上的人太多了，汤煦被挤在车厢最边缘的角落里，三面全是人，另一面则是空空的车厢，连个扶手都找不到，全靠运气来保持平衡。
陆柏清比汤煦的运气好点儿，他站在汤煦的稍外侧，虽然也被人群挤着，但好歹找到了个可以扶的地方。
在汤煦又一次快要跌倒之后，他稍稍往汤煦那边儿挪了点儿，语气淡淡的，说：“你拽着我的衣服。”
这场景有些莫名的暧昧，或许是因为汤煦自己的那点儿小心思吧，他总觉得这是那些很烂俗的小说中才会出现的剧情。
“不用，”汤煦摇头拒绝，故意别开眼睛，信誓旦旦道，“你瞧不起谁呢，我还不至于那么没本事吧？”
话刚说完，司机突然一个急刹车，汤煦控制不住，直接倒在了陆柏清的怀里，两人的胸膛相撞，发出一声闷闷的响。
汤煦：“……”
好家伙，更像是烂俗的小说情节了。
陆柏清的唇角微微掀起，说：“你还是拽着我吧，免得一会儿真摔倒了。”
汤煦低低“哦”了声，没再继续跟他争了，老老实实地拽住了他的衣角，想着一会儿人多了就松开。
公交车继续往前行驶，车上的人不减反增，汤煦的手一直没松掉，跟陆柏清的距离倒是越来越近了，几乎要贴在一起。
俩人穿得都是校服，很显眼的蓝白款，又都是很耀眼的少年，就这么并肩站着，不打眼那是不可能的，哪怕是在嘈杂的车厢里，依然一眼就能跟其他人区分开。
旁边儿站着的也是俩桐柏高中的学生，穿着跟俩人同款的校服，其中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戳了戳身边儿的同伴，小声道：“诶，你快看，那俩人不是咱学校的吗？他俩离得也太近了吧。”
同伴戴着黑框眼镜，推了推眼镜，一副博学的样子：“这题我会，站在外面那个表情冷冷的，看着就很高岭之花的是陆柏清，是咱年级第一，旁边儿那个笑起来有小虎牙，不笑的时候蔫儿帅的是汤煦，他家可有钱了，汤家你知道吧，他汤家的小少爷。”
“我当然知道了，这俩风云人物有谁不知道吗？”高马尾先是不屑一顾地冷哼了声，而后又十分好奇地小声问同伴，“不过他俩啥时候关系这么好了？这俩看着不就不是一路人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俩都玩儿一起好长时间了，”同伴再次推了推眼镜，神神秘秘道，“咱学校表白墙天天有人发他俩的投稿，还有人写他俩的同人，俩人可真了，超级般配。”
四个人站得很近，虽然车上的声音十分嘈杂，两个女生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入了汤煦的耳朵。
汤煦不自觉地掀起嘴角，漂亮的喉结微微滚动着，嘴里像是含了块水果硬糖，能尝出一缕一缕的甜。
虽然汤煦之前也看过那些投稿，同人，但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那时候汤煦只是想着要跟陆柏清做朋友，现在可不一样了，汤煦真真正正地惦记上了陆柏清，他心里甜滋滋地想，这俩女生不愧是他们学校的学生，真有眼光。
高马尾的女生显然并不同意同伴的话，瞪着眼睛反驳道：“你们不要乱拉郎好不好，这俩人哪儿配了？让帅哥独美不好吗？我还是觉得汤煦比较帅，陆柏清太冷了，看着就很不好相处。”
汤煦：“……”
谢谢，他不想独美。传一次蜀香炸一次
黑框眼镜的女生跟汤煦的想法一样，也不同意同伴的意见：“高岭之花多带感啊，张扬又随性的小少爷采撷了淡漠禁欲的高岭之花，你这都不磕？磕拉了好吧！”
高马尾继续摇头：“算了吧，就算汤煦喜欢男生，俩人也没有CP感，你滤镜太厚了，俩人没可能的。”
俩人那边儿嘀嘀咕咕地说着，汤煦懒得再听了，恰好车到站了，汤煦跟陆柏清一起挤下了车，很快就与那俩女生拉开了距离，想听也听不着了。
俩人怎么说汤煦都不在意，汤煦向来不在乎别人的态度，但他却在乎另一个人的态度。
“你听到那俩女生的话了吗？”汤煦眨了眨眼睛，状似不经意地问陆柏清，“他们说，咱俩还挺般配的？你觉得呢？”
陆柏清没回答汤煦的问题，反问道：“你很介意这个吗？”
汤煦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道：“嗯？介意什么？”
“介意人家说咱俩是一对儿……就是同性恋，你知道吗？”陆柏清犹豫了一会儿才组织好措辞，以为汤煦不知道，还跟汤煦解释了起来，“现在女生们之间好像很流行这个，天天听她们说磕什么CP的。”
汤煦的心里一阵好笑，心道自己可比陆柏清懂多了，他不仅听说那些女生天天磕CP，他自己就看过俩人的同人文，还看得津津有味儿呢。
不过这话肯定是不能跟陆柏清说的，汤煦还不确定陆柏清能不能接受这个，刚发现自己喜欢陆柏清，汤煦可不想把陆柏清给吓跑了。
“我当然不介意咯，咱俩啥关系我能不知道？”汤煦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十分大度地摆了摆手，又试探着问陆柏清，“那你呢，你介意别人说咱俩吗？”
陆柏清眼睑微垂，语气依然淡淡：“又不是介意了她们就不说了，随便她们说去吧。”
汤煦顿了一下，继续问他：“那现实中呢？你能接受俩男生吗，就是……喜欢同性这种，你会觉得奇怪吗？”
“这有什么奇怪，我觉得挺正常的，喜欢没什么性别之分，”陆柏清很自然地摇了下头，问汤煦，“那你呢，你觉得这种奇怪吗？你能接受吗？”
汤煦想都不想便回答：“我当然可以啊。”
他不仅是可以接受，他还已经自己下场亲身实践了。
俩人一路并肩进了校门，走进教学楼后便分道扬镳，汤煦踏入一楼国际班的门，陆柏清则继续上楼，进了四楼尖子生班的门。
回到座位，汤煦翘着脚，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无意识地舔.弄着自己颊侧的那颗小虎牙。
汤煦的小习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只有在紧张或者无措的时候才会去舔自己的小虎牙。
刚才聊天的时候，陆柏清说自己可以接受同性，汤煦差点儿没忍住，直接把喜欢给说出口了。
那么张扬的小少爷，喜欢哪可能藏得住，认定了自己的心意之后，他巴不得堂而皇之的把自己的心思告诉给全世界。
可也是真喜欢上了，他又有顾虑了，他不确定陆柏清是不是喜欢自己，他怕被陆柏清拒绝。
喜欢是一种很奇妙的情绪，他能让胆怯的人变得勇敢，同样也能让坦荡的人变得小心翼翼。
当时想跟陆柏清做朋友那会儿，汤煦想都没想，堂而皇之地就跟他接触去了，这会儿真喜欢上了， 他反而不敢像之前那会儿一样莽上去了，他怕自己做得不够好，陆柏清讨厌自己。
“想什么呢汤小少爷，叫你好几声都没反应，”有人忽然拍了拍汤煦的肩膀，汤煦倏然回神，发现凌晓慧站在身边儿，一脸促狭地看着他，“怎么，看你这表情，不会是在想我们陆大学霸吧？”
汤煦一下子被戳中了心思，有点儿别扭地避开凌晓慧的目光，生硬地转移话题道：“好端端的，你不在自己的座位上呆着，跑来关心我做什么？”
“我还真有正经事儿，”凌晓慧哼了声，没再继续揪着这个话题不放，晃了晃手里的一沓厚厚的卷子说，“看见没，开学考试的卷子，我好歹是个班长，任劳任怨地去给你们数卷子，你还怪我多管你闲事儿？”
寒假结束了，按照惯例，桐柏高中会举行一个开学考试，检测学生们假期的学习成果，国际班虽然管得松，但同样逃不掉这个。
“对啊，我怎么忘记这事儿了！”汤煦一拍脑子，很兴奋地对凌晓慧说，“谢谢你提醒我，我改天请你吃饭！”
凌晓慧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你没事儿吧，这是开学考又不是烧烤，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汤煦没心情跟他废话了，点开微信，给陆柏清发了条消息：【你还有多余的时间吗？能不能再多辅导一个同学？】
陆柏清：【怎么，你有朋友需要补习？】
汤煦：【不是朋友，是我本人】
陆柏清：【？】
汤煦：【你还记得我妈昨天说的吗，她说要我期末考试考到咱年级的前四百名，那我肯定得找个好学生带带我啊】
汤煦：【你来继续给我辅导作业吧，价钱还按照我妈那时候给你开的，咱们提前讲清楚】
说实话，汤煦真没想过什么四百名，几百名他都没想过，他的水平他自己心里清楚得狠，他就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他根本没可能考到方淑宜要求的名次。
但这是个绝妙的与陆柏清相处的机会，虽然汤煦还没想着要给陆柏清表白，但他的心思还在那里摆着，他巴不得多点儿时间能粘着陆柏清。
陆柏清：【我这边排得很满，不确定能抽出空来】
汤煦：【真的不行吗？/大哭/大哭/大哭】
汤煦：【陆哥哥，你就忍心让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学习吗？/大哭】
陆柏清沉默了一会儿：【我认识的有其他学习不错的朋友，可以介绍给你】
汤煦：【可是我不喜欢他们，我只喜欢你啊】
消息发出，汤煦愣了一下，怕陆柏清误会了，又赶忙补了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水平，其他同学给我讲，我根本听不懂啊】
陆柏清没有回复，汤煦又一连发了好几条过去。
汤煦：【/大哭/大哭/大哭】
汤煦：【要是你不帮我，我可能真的这学期结束就要转走了，我真的不想去那什么紫荆中学，我那边儿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
汤煦：【/大哭/大哭/大哭】
小少爷惯会撒娇，如果他这会儿站在陆柏清的面前，他说不定会拽着他的袖子，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眼睛湿漉漉的，露出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
就算是隔着屏幕，也很容易让人想象到他的语气，委屈兮兮的，是个人都不忍心拒绝。
沉默了好一会儿，陆柏清终于回复：【知道了，我尽量安排时间】
凌晓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上了讲台，把卷子分给每一竖列的第一个人，然后喊他们往后传：“大家抓紧时间拿到卷子开始考试了！咱们准时开始准时结束！两个半小时之后收卷！”
白花花的试卷如纷纷扬扬的雪片一般在教室里飘飞着，班级里一片哀嚎的声音，汤煦却像是吃了一大块水果糖一样，心里都是甜滋滋的，第一次觉得做卷子也挺有意思的。
之后的两个半小时里，其他同学都在低着头奋笔疾书，汤煦也在草稿纸上狂写了一通，但他可不是在写题，而是在计划怎么利用补习跟陆柏清搞好关系。
补习可不单单只是补习，看了那么多的同人文，汤煦想，是时候该他发挥一下了，让陆柏清见识一下什么是他真正的实力。
交完卷子之后，汤煦兴冲冲地给陆柏清发去了消息：【所以你安排好时间了吗？你什么时候有空呀？】
陆柏清：【没有】
汤煦：【没有安排好？】
陆柏清：【没有空】
作者有话说:
小汤：（是个人都不忍心拒绝）
陆哥：（十动然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