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十二点整。
陆柏清下班的时候，汤煦已经趴在旁边儿的一张空桌子上睡着了。
桌子上的台灯还打开着，洒下冷白色的光，汤煦脑袋下枕着一本曼昆的《经济学原理》，面朝着台灯，睡得格外香甜。
在地铁上的时候，汤煦义正言辞地拒绝了陆柏清，但心里其实还是有那么丁点儿好奇的，知道陆柏清能赚那么多钱，汤煦自己也跃跃欲试。
翻开书看了两分钟之后，汤煦很快就清醒了，他十分、百分、万分肯定，这钱与他无缘。
就不说陆柏清自己玩儿的那些投资了，就连课本上的那些基本概念汤煦都搞不懂，什么“布雷顿森林货币体系”，什么“最优通货区理论”……听着就很头大。
汤煦突然觉得自己最讨厌的几何也没有那么讨厌了，至少几何题的题目汤煦可以看懂，而《经济学原理》这本书呢，明明每个字汤煦都读得懂，连起来就每个字都无法理解了。
本来汤煦还想再挣扎一下的，但他看着书上的字，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沉……然后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就睡着了。
陆柏清轻轻地拍了拍汤煦的肩膀，把他叫醒了，回去的路上，汤煦还在愤愤地跟陆柏清吐槽：“你们这是人学的东西吗？有正常人会学着这玩意儿？”
陆柏清挑了下眉：“那我是什么？”
汤煦眼睛睁得溜圆，笃定道：“你不是正常人。”
陆柏清被他逗笑了，弯起唇角，道：“没你说的那么夸张，你现在觉得难，是因为你之前从来都没有接触过。”
“你在我这儿没有可信度，”汤煦已经不愿意相信他了，冷嗤了声，说，“你们学霸跟我们普通人有壁，你们就不是正常人。”
“晚上打电话的时候我就想说了，你是不是对‘学霸’这词儿有什么误解啊？”陆柏清侧过头，挑了下眉，上下打量着汤煦，“你觉得怎么样才能叫学霸？你考上A大算不上吗？”
汤煦涨了张口，说：“这又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陆柏清依旧打量着汤煦，语气很淡定，“要是你不算学霸，那你让全省的其他考生怎么办？”
“可是学霸不只是一个方面的，”汤煦抿了下嘴唇，一板一眼地跟陆柏清解释，“就比如你们专业课的内容，你现在在做的工作，我就完全不懂的，我看了好久的书我都没懂。”
“你想学吗？我不是说了吗，想学我可以教你，”陆柏清笑了下，说，“还是说你信不过我？觉得我说简单是骗你的？”
“我没不信你，我就是……哎，”汤煦赶忙摇头，叹了口气，小声嘟囔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你一下子就跑得特别快，让我觉得我追不上你了。”
“我这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吗？”陆柏清主动伸手牵住了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在事情没有开始之前，我们没有必要预设结果。”
汤煦是真的受不了陆柏清这样跟他说话，陆柏清的声音轻轻的，语气却很认真，他说话的时候很喜欢侧目看着汤煦的眼睛，汤煦受不了他那种温温柔柔的眼神，像是平静又宽阔的海水，能把人心底所有的砂石杂草都冲洗干净。
回家之后，俩人回到房间里，汤煦反手把房间的门给锁上了，然后主动环住陆柏清的脖子，把他抵在门口，直直地亲吻过来，啃咬，舔/.弄。
陆柏清向来惯着汤煦，汤煦要什么他就给什么，他先是愣了一下，又很快反手环住了汤煦的腰，背抵在墙上，嘴唇微张，任由汤煦像小兽一样亲吻自己，但还是忍不住要逗他：“又不是不给你亲，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汤煦也不扭捏，一边仰头与陆柏清亲吻着，一边空出手去脱陆柏清的衣服，声音压得低低的，凑到陆柏清耳边说：“……陆柏清，我想要。”
因为这句话，汤煦后来哭了很久很久，说了好多次“不要了”、“够了”、“太多了”，嗓子都哭哑了，陆柏清才终于堪堪放过了他。
第二天，汤煦早早地就醒了，躺在床上，一边儿揉着自己发酸的大腿根，一边点开某橙色软件，开始搜索金融学相关的书籍。
昨晚陆柏清的话让汤煦信心大增，汤煦想，自己高考都考出来了，没理由学不会这个。
忽然手机屏幕上弹出了一条短信，是邮政快递发来的，提示汤煦有个新快递。
汤煦一时有点儿没反应过来，把那单号复制下来查询了一下，看到发件人显示的是“A大学”，这才反应过来，这快递发的是录取通知书。
陆柏清也还在床上躺着，看他对着手机捣鼓了半天，问他：“在看什么？这么入迷？”
“我的录取通知书发货了，”汤煦还挺高兴的，举着手机给陆柏清看，“这通知书发的好快！”
陆柏清接过他的手机，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摇了下头，说：“……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怎么了？”汤煦眨眨眼睛，问他，“录取通知书还有什么讲究吗？”
“不是，是我之前想错了，”陆柏清摇了摇头，说，“你说你觉得自己没我厉害，所以我就下意识地想要把自己会的东西都给你，但我现在突然意识到，你没必要事事都跟我比较，你学的是新闻专业，又不是金融专业。”
“有什么区别吗？”汤煦眨了眨眼睛，有点儿没理解，“不是自己的专业我就不能学了吗？那还有那么多人都干跟自己专业不对口的工作呢！”
“我学金融是因为我喜欢这行，也擅长这行，写那些分析报告我觉得很有意思，投资那些期货我也觉得信手拈来，”陆柏清顿了下，说，“但我觉得你好像不是的，你说你看我们专业的书就觉得很痛苦，那你为什么还要强求自己？”
“合着还是看不起我是吧？觉得我不行？”汤煦十分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说，“你之前说的简单都是骗我的？还是说你觉得自己不行，没法把我教会？”
“你想学我可以教你，我也相信你能学会，我只是觉得没必要。”陆柏清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说，“比如，现在问问你，你是更喜欢新闻，还是更喜欢金融？”
“我当然喜欢新闻呀，”汤煦想都不想便回答道，眼睛睁得大大的，“不然我为什么要报新闻专业？”
陆柏清侧目看着他，看他脸上理所当然的表情，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容来，陆柏清有一双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双眼皮的小褶格外深邃，末尾如小扇子般展开，开到汤煦的心窝。
汤煦有点儿迷茫地盯着他的眼睛看，问他：“你笑什么？”
“你提起新闻的时候眼睛是亮的，很漂亮，”陆柏清蜷起食指，用指背的关节轻轻地碰了碰汤煦的眼睑，表情认真而又温柔，“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和擅长的东西，你没必要事事都跟我看齐……能在自己喜欢的领域里闪闪发光，是一件很厉害的事情，不是吗？”
“我、我……”汤煦被他看得有点儿不好意思，拉住他的手，不让他继续碰自己了，然后把脑袋埋进他的怀里，小声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说的对，我本来就不是你们金融专业的，没必要捏着鼻子学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汤煦的录取通知书填的是学校的地址，通知书送达之后，汤煦专门儿回了长桐一趟，来回坐了六七个小时的高铁，才算是把这通知书拿到了手。
风尘仆仆地回来之后，汤煦的另一个快递也到了，厚厚的一摞，是他在橙色软件上买的新闻专业的书。
那份录取通知书汤煦翻来覆去地看了很多遍，还特意拍了个开箱视频发在朋友圈儿里，收获了无数的点赞，而那些专业书籍则没有这样的待遇了，汤煦签收完之后迟迟都没有拆封，那包裹外面包了层绿色的纸，连那层纸汤煦都没有拆。
倒不是不喜欢自己的书，如果真的不喜欢，汤煦也不会选这个专业了，汤煦只是没做好心理准备，下意识地有点儿抵触。
虽然汤煦报的确实是新闻专业，也很喜欢新闻专业，但这种“喜欢”是一种很朦胧的感觉，汤煦之前并没有接触过这个专业，也并不了解它。
汤煦很害怕自己翻开这些书之后，会像是看陆柏清的书一样两眼一抹黑，进而对它失去兴趣。
三天之后，陆柏清很无奈地跟汤煦说：“你再不拆你那些书，书盒都要招虫子了。”
汤煦这才不情不愿地应了声，把那些书给拆开了，一本本摆在书架上。
这天凌晨十二点多，陆柏清下班回来，推门进来的时候，汤煦还坐在书桌旁边儿，他低着头看书，甚至都没听到陆柏清进门的动静。
陆柏清换了双拖鞋，走到他身边儿，问他：“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汤煦被吓了一大跳，拍了拍胸脯，然后把手里的书展示给陆柏清看，“我在看我们专业课的书，这书写的好有意思啊！”
拆都拆了，不翻两下好像也不合适，这天晚上，汤煦上完家教课回来时陆柏清还在加班，汤煦闲得无聊，随便抽出一本，坐在客厅的书桌旁翻了起来，结果一看就入了迷。
陆柏清挑了下眉，问汤煦：“讲得什么？”
“就是巴拉巴拉，还有巴拉巴拉……”汤煦一下就打开了话匣子，他跑到桌子对面给陆柏清拽了个椅子过来，把他摁在自己旁边儿，仔仔细细地讲了起来。少年人讲述得眉飞色舞的，从语气和表情中就能感受到他的快乐。
与看陆柏清的书时完全不同，汤煦看自己的书时就很兴趣盎然，一点儿都没有读不下去的感觉。
他当然也会遇到很多不理解的词汇，不理解的理论，但他不觉得烦，总会兴致勃勃地去查资料，去搜索更多相关的知识。
汤煦讲的时候陆柏清就坐在旁边儿听，目光沉沉地注视着着他，神情认真而又专注，还有一丝丝的凝重。
“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有意思？”汤煦终于讲累了，起身去给自己倒了杯水说，捧着水杯，笑嘻嘻地说，“这不比你们那金融有意思多了？”
“……”沉默了两秒钟后，陆柏清眼睑微敛，最终有点儿不情不愿地吐出了三个字，“没听懂。”
汤煦：“……”
汤煦拧眉，把杯子拍在桌子上，撂下豪言壮语：“哪儿没听懂，我再给你讲一遍！”
十分钟后。
“饶了我吧你就……”陆柏清摁了摁自己发胀的太阳穴，语气无奈道，“我算是理解你说的‘人与人之间有壁’是什么意思了，我听你讲得头都大了。”
暑假还剩下小半个月，除了给学弟学妹们上家教课之外，汤煦又多了一份新的“工作”，自学本专业的内容。
这些东西开学之后肯定会有老师系统地讲授，但汤煦就是等不及，一到闲下来的时候就忍不住要看，不仅是看教材，他还看搜罗来了各种纪录片，还加了本专业的新生群，汤煦本来就是能说会道的性格，他很好地就适应了自己“新闻学专业学生”的这个身份。
有次汤煦正坐在沙发上看书看得起劲儿，陆柏清路过看到了，笑话他道：“你不是之前还说要跟着我学金融，学期货吗，这怎么每天抱着新闻学的书看？之前说得那些都不做数了？”
“那我就是喜欢新闻，”汤煦从书里短暂地抬起头，瞥他一眼，又很快低下了头，语气里还有那么丁点儿骄傲，“有本事你也来学我们新闻嘛，光让我学金融算什么？”
“我没本事，”陆柏清顺着汤煦的话说，眼底带着几分笑意，说，“但我有学新闻的男朋友……对吧？”
汤煦愣了一下，再次从书里抬起了头，眼底也染上了几分笑意，说：“巧了不是，我也有个学金融的男朋友。”
刚知道陆柏清月入五六万那会儿汤煦很心慌，经常晚上睡不好觉，但现在他已经不会了，他不再盲目地与陆柏清比较了，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目标与方向。
就算是陆柏清月入五万、十万、五十万又怎样，他汤煦也有自己的价值，不见得以后就混得比陆柏清差。
半个月后，学校正式开学，汤煦正式成为了A大新闻专业的学生。
没过多久，学校里的一位老师要带学生一起给一位企业家做个人物专访，汤煦成功地被老师选中，成为了专访组里唯一的一个大一学生。
汤煦早就不是之前的遇到事情只会躲在陆柏清怀里哭鼻子的小少爷了，他也正在努力地在自己喜欢的地方熠熠闪光。
汤煦他们这次要专访的对象姓顾，名叫顾巧曼，是一位女性企业家，外表温婉动人，实则手段雷厉风行。
十分巧合的是，顾巧曼正好就是陆柏清实习的那家金融公司的董事长，拿到采访材料的时候，汤煦惊讶了好一会儿，感叹这个世界真小。
不过汤煦也只是吃饭的时候跟陆柏清提了一嘴，并没有多想，更没有多问，很快就把这个话题给掀过去了，陆柏清毕竟只是个实习生，平时跟领导层的接触不会太多。
后来跟着采访组去见顾巧曼的时候，汤煦也没提这茬，他约摸着顾巧曼可能都不认识陆柏清，没必要那么自讨没趣。
因着方淑宜和汤宏深的缘故，汤煦对这些公司的领导层其实没有太多的好感，倒不至于讨厌，但也不想接触太多，属于公事公办的态度。
顾巧曼也确实给人一种矜贵而疏离的感觉，全程都是语气淡淡地回答问题，措辞很专业，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有。
一个小时后，采访终于就结束了，众人皆是松了口气，采访组里多是学生，要面对顾巧曼这样的人还是很有压力的，而采访结束之后，顾巧曼没有再继续端着了，转而跟孩子们唠起了家常。
“我看你们几个都是A大的学生？”顾巧曼笑吟吟地问他们，“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一个叫陆柏清的男生，也是你们A大的，应该大你们一届，是金融专业的。”
作者有话说:
应该没有高考的小朋友今天还在看小说吧？有的话快去学习哦！（凶凶脸
祝大家都能像小汤一样得偿所愿，像小陆一样考什么会什么=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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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SerenaG的猫薄荷X1，橙橙汁儿儿的猫薄荷X1，感谢大家追文，小川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