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加入尧润。”楚溪正式地向她伸出手。
“谢谢, ”方甄说,“我很期待。”
坐在对面的姜易安就显得随性很多, 一手懒洋洋撑着下巴, 越过一桌馥郁的茶香伸手道:“嘿嘿,我也很期待,方甄姐你现在可是我们尧润的一姐。”
方甄笑:“唯一的姐是吧?”
姜易安连忙:“我可没这样说。”
说笑了几句,姜易安又问:“那姐姐你和嘉瑞解约期间, 嘉瑞那边给你安排的工作多吗?”
艺人要解约, 如果谈不拢, 公司一般有两种处理方法。
一种是解约期间直接停止所有在艺人身上的投入, 雪藏他;或者给她安排高强度的工作, 榨干她直到最后一刻。
方甄是前者。
她本来因为生孩子就淡圈了几年, 这回复出也不到一年时间, 通告本来也不算多。《That Day》第一季的所有节目都录完了, 因为她要解约, 第二季也会直接把她换下来,另一方面就是《圣女》发布之后, 她因为形象的突破有了一些特别的演出邀约, 包括公司原本也在规划新专辑推出后重启的巡演计划,现在基本都中断了。
这段时间她就是不断地和公司开会, 和高层周旋, 确认她去意已决后,嘉瑞就不打算在她身上做任何投入。
甚至想要通过她解约前的雪藏和打压,消磨掉她身上所有的人气。
当方甄确认踏出这一步后, 她就做好了一切准备, 反正她也不是当下的流量歌手,属于她的时代基本已经过去, 所以心态还挺平和。
“正好我儿子开始上幼儿园了,我刚好可以在家陪陪他。”
“那可不一定。”姜易安看向楚溪。
楚溪点开平板上的计划书,然后方甄发现,姜易安针对她的情况,量身为她定制了一份课程表。
三位声乐老师的课轮着排。
既然是转型,新专辑除了风格上的突破以外,方甄熟悉的唱法也不适用,她舒适的音区大概在中音部,声压不算强,唱高音就会出现尖锐刺耳的情况。
虽然上次姜易安有指导她去怎么调整,但毕竟一个不是专业老师,一个按照这种方式唱了二十多年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要调整还是得请专业的来。
只要打破固有习惯,要改变并不难。
就是会有些辛苦。
他都用心成这样,方甄再不努力,就对不起他了。
“不辛苦。”她笑,“元旦那会儿你还说专辑要延后,我还寻思不急呢。”
水壶在滤水机上沸腾开,咕噜咕噜滚着白烟。
壶里的茶已经泡了两次,热水一冲,柔软卷曲的茶叶就在滚圆的茶壶肚内翻滚开。
姜易安轻轻吹了吹手里的茶盏:“急,怎么不急。我姐姐说我是个黑心资本家一点都没错,我呀不想浪费每一秒钟,就要狠狠地压榨你。最好是你和嘉瑞一解约,我们这边马上就开始给你制作新专辑,立马发出去,然后立刻看到我的投资回报。”
方甄寻思要是黑心资本家,都像小姜同学这样尽职尽责,那这个世界岂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美好明天?
小姜同学的话里有一种对她转型胜券在握的自信,难免让方甄跟着笑。
她再一想才觉得奇怪,明明决定和嘉瑞解约后,因为对未来的迷茫和未知焦虑得整晚失眠,但到现在从姜易安那边获得的越多,因为他一步一步地规划和行动,让她之前像踩在云上的心也落了下来。
她的想法从就算失败也不会后悔。
变成了笃定的确认,他们每一步都稳扎稳打,怎么会失败呢?
方甄因为有其他的安排,没多久就离开了茶室。
姜易安又重新泡了壶茶,和楚溪聊起来公司的事。
尧润是一个小公司,整体都是一种草台班子一样的敷衍,公司的办公场地是在某个偏远的别墅区内,公司整体环境不太好,连个正经的练习室也没有,更没有专业的师资团队。
目前那三个剩下的练习生,是直接被送到了外面的舞蹈和声乐教室,但始终不是长久之计。
一个是不便于管理,另一个是公司是要往大了发展的,不能一直和外面的教室合作,还是需要有尧润自己的老师团队。
只要钱到位,挖人不难,但就以目前尧润的硬件条件,就算有老师愿意过来,可实施性也太小,三个人可以勉强挤在小别墅里练习,以后三十个人,三百个人呢?
目前的环境非常不利于他们之后练习生的选拔。
再加上方甄马上就要来了,他们需要在方甄入驻尧润之前就把一切都准备好,场地要有,团队要有,设备要有,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把方甄这张牌打出去。
方甄是尧润现在唯一的,并且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一步棋。
就像姜易安说的,他要立刻在方甄身上看到自己的投资回报,以此来带动尧润进入正向运转。
然后开启全球海选,用最快的速度让尧润走上正轨。
慢慢运营并不是姜易安的目标。
打游戏,肯定一开始就要奔着大BOSS闯关才有意思。
所以现在的问题就是,缺钱。
他们很缺钱。
新的办公楼要钱,团队要钱,场地设备包括制作专辑和后期海选等等等等,全都要钱。
很多很多钱。
姜易安拿回小金库后直接给公司注资千万,但他自己胃口也大,钱就跟水一样哗啦啦地流出去。
姜易安翻开笔记本,对楚溪说:“你帮我看看我的项目书有没有需要修改的,我要拿去拉投资。”
是的,作为打工人,楚溪的日常就是伸手问姜易安要钱。
而我们的小姜董,主打一个找别人要钱。
两人分工明确,创业初期楚总主内姜董主外。
首先,姜易安就是把主意打到了大哥身上。
郁寒洲诶,搞风投的诶,不找他要钱找谁要钱。
这段时间,楚溪大部分时间都在处理尧润上一任的各种遗留问题,公司内员工也几乎是一整个大换血,开除或者劝退了不少人,整个团队加上练习生目前也只有十几个人。
他把当前的人员架构告诉姜易安,因为姜易安对经纪人要求不低,艺人经纪部目前还剩下两个人,都是尧润的老员工。
一个是孙武,姜易安都快把这人给忘了:“他还在呢?”
楚溪不知道他们之前有什么矛盾。
姜易安大概解释了一下:“他之前给我找过金主。”
楚溪:“?”
姜易安这段时间事情太多,公司丢给楚溪后就彻底把这人给忘了,这会儿提起来他摇摇头。
“我对员工的人品很看重,他不能留。”
“我本来也打算这个月底就开掉他的。”楚溪说。
姜易安疑惑:“为什么要等这个月底?”
楚溪解释自己是外行,对运营公司有经验,但对娱乐圈有很多内容需要了解。姜易安内行但是没时间,在新的艺人总监来之前,公司需要有个熟悉行业规则的经纪人先顶着。
孙武这人虽然是个职场老油条,但资历在那儿,手里也有点资源,他就提了个新人跟着他学习。
属于是卸磨杀驴,把孙武掏空就把人给踢走。
倒是把姜易安给听笑了:“楚总原来也是白切黑啊。”
楚溪:“商人嘛。”
“新人?”姜易安问,“他这个月就能彻底代替孙武?”
“学习能力挺强的,又肯吃苦,很有韧性,我不会看错的。”楚溪调出他的资料,把平板递给姜易安,“这个人性格温和情绪稳定,工作效率也高,高中毕业,因为学历不高之前一直在尧润打杂,老实说我觉得是埋没他了。”
这种和公司从头成长起来的员工,对公司很有益处,而且很有潜力,培养起来也能顶不少事。
楚溪点点桌面:“他成长速度很快,就算你之后没有找到满意的艺人总监,他先给方甄当临时经纪人我觉得也可以。脑子转得快,弯得下腰,解决问题的能力也不错,关键是人品,即使很缺钱他也很有底线,我挺喜欢的,也符合你的要求。”
说完,楚溪见姜易安盯着平板没吭声,抬手在他眼下打了个响指。
盯着履历表上的照片愣神的姜易安回神。
楚溪奇怪:“怎么了?”
姜易安眨眨眼:“去趟公司吧。”
楚溪:“?”
虽然疑惑,但既然老板都发话了,自然得去一趟。
姜易安从椰城回来后就一直在找杨卿宇,只是同名同姓同岁的人不少,并不是那么好找。
结果自己一直找的人,原来离自己这么近。
姜易安并不想打扰他,他了解队长是什么性格的人。
他对陌生人防备心很重,也习惯什么事情都自己承担,就算姜易安想帮他处理他父亲的事情,也不能直接莽上去,那样反而会让杨卿宇对他产生戒备,怀疑他别有用心。
但离得这么近,就在自己身边,他没办法不去看看。
至于之后的要怎么接近,到时候再看。
两人直接出发,但这还是姜易安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去尧润。
小朋友当初的合同都不是在公司签的,对这边也很陌生。
楚溪一路驱车开出五环,姜易安寻思说它在某个偏远别墅区都是抬举了,那明显就是个村儿。
据说是曾经政府企图开发但是最后也没开发起来的地方,生活气息基本没有,各种无名小公司倒是扎堆,姜易安没想到沪城外还有这种地方。
一路上他都看到了三个半死不死,挂着娱乐经纪、影视策划招牌的公司。
在这种人气都不太有的地方开公司,真的有业务上门吗,不会是洗/钱的吧?
一直到看到尧润,姜易安才知道什么叫矮个子里拔高个,坐拥一栋小别野的尧润居然一整个鹤立鸡群。
楚溪将车停在门口那一刻,姜易安都开始怀疑,这个公司的前老板究竟是个怎样的画饼达人,才能让小姜易安和一众练习生选择他。
不会大家都是在咖啡店签的合同,结果到了公司才发现自己被骗了,但因为合同也跑不掉了吧?
楚溪熄火:“我第一天到公司的时候,也在后悔我为什么要选择你。”
姜易安:“…………”
他双手合十,表情非常安详。
-
孙武今天不知道为啥,从早上起床开始就觉得心神不宁,莫名惴惴。
这导致他一整天都很不在状态,吃饭被烫嘴,下车差点被电瓶剐蹭,到了下午眼皮还一直跳个不停。
似乎总会发生点什么事一样。
他撕了点纸沾了水贴在眼皮上,企图压住心底无缘由的危机感。
办公室键盘声清脆,偶尔有快速翻动资料而带动纸张摩擦的声音。
孙武轻蔑地瘪瘪嘴,他们公司前段时间换了老板,经历了一次大换血,新老板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外行,把以前的同事都遣散了不说,还不知道从哪里找来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
不算大的办公室除了他们俩,再也没有其他人。
不过也挺好,至少留个人还能帮他做做事。
明明公司练习生都没几个了,新老板也不知道一天哪找来的那么多工作,孙武一身软骨肉似的躺在椅子上,点了几下鼠标:“卿宇,这个文件你尽快处理下,楚总一会儿回来就要要。”
对面工位的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等我做完手上的再帮你弄。”
孙武闻言不耐道:“什么叫帮我弄,这是给你安排的工作,年轻人做事要知道轻重缓急,这个楚总等下回来就要要。”
他一字一句强调着最后一句:“你赶紧处理好。”
杨卿宇没有接收文件,他说:“抱歉武哥,我手上的文件楚总等下回来也要要,着急的话你先自己处理吧。”
他语气平缓,并没有因为孙武的为难生气。
杨卿宇一开始在尧润时应聘的是助理,说是助理其实就是一打杂的,全公司上上下下什么跑腿的活儿都是他,他在公司里存在感不高,听到新老板大肆裁员的时候,还以为自己也会失去这份工作。
一想到在找到新工作前会减少一部分收入,他就很不安。
他需要钱,被新老板单独叫去谈话的时候也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好一点,结果他不仅留了下来,还从可有可无的打杂助理转岗到了艺人经纪部。
从他转岗过来,孙武就不断地将自己的工作丢给他,杨卿宇一直没拒绝,这对他来说是个学习的机会。
既然他都转到了艺人经纪部,那么再奢想一下自己将来独当一面,成为经纪人又何尝不可,只要他能抓住机会,万一哪天就能独自带艺人了呢?
娱乐圈是个来钱快的地方,十八线的小经纪人也比他现在连轴转打两三分工赚得多。
他疯狂学习,孙武推给他的工作也来者不拒,经常最后一个落锁离开公司。
还偶遇了两回同样加班到很晚的楚总。
杨卿宇也不是傻子,在楚总问了他好几次学得怎么样,能不能独立处理某些问题的时候他就发现,对方是有意培养自己的。
转岗后他的工资比当助理提高了两倍,每次找楚总报告工作的时候他都会给出一针见血的指导性意见,即使是他给孙武处理的文件,也会单独得到楚总的一句夸赞。
杨卿宇平时甚至会主动询问孙武有没有工作安排,这个小小的艺人经纪部,早就被他管理得井井有条。
一直沉溺享乐,坐在对面摸鱼刷短视频的孙武,丝毫没有察觉他核心工作的减少。
也是直到这一刻,他才突然反应过来,以前杨卿宇的工作都是他来安排的,什么时候变成他直接和楚总对接了?
孙武快速浏览了一遍自己和楚溪的聊天记录,对方基本就是给他发个文件,言简意赅表示什么时候交给他,等他发回去,也没有任何反馈。
他之前还为自己每天准时准点上下班,没有挖掘艺人的业绩压力沾沾自喜,觉得自己能在尧润干到他倒闭。
此刻他才惊觉,以楚溪大刀阔斧整改公司的架势,下一个因为没有用处被踢出去的就是他自己!
“楚总让你做的什么?”他问。
杨卿宇说:“这个月的练习生训练成果报告。”
孙武猛地坐直了身体,操,这是他应该负责的工作!
他狠狠瞪着抢了自己饭碗的杨卿宇。
孙武把杯子往两人中间的挡板上一搁:“去帮我倒杯水。”
他在办公室里使唤杨卿宇是常有的事,反正倒杯水也耽误不了自己多少时间,杨卿宇依言站起来。
别墅里当然没有茶水间,厨房在一楼,他拿着杯子下楼梯。
杨卿宇一从房间里消失,孙武立马站起来走到他工位,想要删掉他的文件。
他说他今天起床就开始右眼跳,原来是因为杨卿宇要鸠占鹊巢!
点亮屏幕,他看到的却并不是操作页,而是解锁登录页面。
就去倒个水,他居然还要锁电脑???
操,就那么防备他??
孙武气不打一出来,看到他工作上的水培绿萝,眼睛一转就要去浇电脑主机。
他可以走,但大家都别想好过。
“武哥,你干嘛呢?”没等他得手,杨卿宇已经倒完水回来了。
他个子高,两步就从背后绕到了孙武面前,他用孙武的水杯从他手里换下自己的绿萝,看了孙武一眼就要坐下。
杨卿宇的性格就这样,他不喜欢和人发生冲突,习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就算知道孙武可能不想干好事,但事情没发生,他也就不会深究。
他把绿萝放回原位,见孙武站着没动,出声询问:“还有什么事吗?”
孙武能有什么事?
他不过是一来二去啥也没干成,盯着杨卿宇又开始打起了老算盘。
“卿宇,有没有想过自己进娱乐圈?”
杨卿宇摇头,他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孙武说:“你这张脸想要进娱乐圈也不难,我看你还同时干着好几份兼职,应该挺缺钱的吧?要不要考虑一下?”
杨卿宇还是摇头。
孙武又说:“你知道那些明星一天赚多少钱吗,一天几百万的都有,不比你在这儿坐格子间又在外面收银强吗?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给你介绍两个金主,你直接出道就能演男主。”
“你再这样,我就要告你性/骚/扰了。”
“什么性/骚/扰,我又没碰你一下,我是看你工作太辛苦,想给你介绍点轻松的活儿。”
“那么轻松,你怎么不自己去啊?”
第三人的声音突然插入,吓了两人一跳。
那声音带着森森凉意,又有些耳熟,孙武回头都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脸,迎面一拳砸在他眼睛上。
孙武痛呼一声,后仰着趔趄了好几步,撞在身后的桌角上。
杨卿宇被这从天而降的拳头惊在原地,他愣愣看着楚溪身边冷若冰霜的漂亮少年,对方给了孙武一拳丝毫不解恨,沉着脸再次扬起拳头。
要不是楚溪拦得快,得把孙武揍成个猪头。
孙武痛得生理泪水止不住地流,眼皮不受控制地快速颤动着,很快就红肿起来。
他捂着眼,终于看清了姜易安的脸。
“孙武,”姜易安满脸戾气,“上次的打还没挨够是吧?!”
-
别墅二楼,艺人经纪部办公室里。
吊在房顶的老式水晶灯金碧辉煌,照得孙武浮肿的眼好像刚出锅的馒头,又红又亮。
他惴惴不安地站在房间中央,也不敢呼痛。
他垂着头,不敢相信曾经他手里的小艺人,摇身一变成了他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
姜易安靠坐在办公桌旁,对楚溪道:“报警。”
孙武一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以为自己最多就是失去工作,怎么还闹到要报警的地步?
而且他才是受害人吧!
“报警?!我做什么了你就要报警?”
姜易安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孙武干脆勾过椅子一屁股坐下去,破罐子破摔:“报就报,警察来了我看他们信谁!”
他这眼眶红成这样,姜易安这拳砸得用力,手背还红着,看到时候谁有礼!
楚溪拨通电话,姜易安把手机要过来,他说:“你好,我司经纪人强迫手里艺人进行不正当的肉/体/交/易,从中获利,我怀疑他还涉及娱乐圈里更深层的权/色/交/易,麻烦尽快出警。”
孙武直接从座位上弹起来:“你放屁!”
姜易安冷漠:“放不放屁,是你说了算的吗。”
他挂断电话把手机丢到桌上,过于生气没有收好力度,楚溪的手机在桌面上直直往前滑了一段。
杨卿宇伸手挡了下才没飞到地上。
“你污蔑我,你没有证据!”孙武吼。
“要我提醒你一下,你是怎么把我骗到会所去,又是怎么威胁我去上刘总的床的吗。”
孙武一愣,刘总那天之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他即将跳槽的新公司给开了不说,还被以涉嫌/淫/秽/犯/罪刑事罪名起诉了。
企业高管涉嫌违法犯罪的八卦当时还在网上引起了不少讨论度,孙武当时还庆幸自己没和刘总有太深层的交易。
他一阵胆寒:“刘总的事是你做的?”
姜易安:“?”
什么玩意儿。
“是不是我有必要告诉你?你算老几?”姜易安撂话,“等着吃牢饭就行。”
就近的警局离得不远,没多时楼下远远响起警车鸣笛,孙武瞬间就慌了,跳起来就往外跑。
杨卿宇下意识要去追,姜易安拉着他:“典型的做贼心虚,楼下就是警察他还能跑掉?”
要是孙武不跑,姜易安或许还不能拿他怎么样,就算他胁迫,但姜易安和杨卿宇都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姜易安只能不停地起诉他。
但他一跑,就不一样了,贼人胆虚,直接坐实了姜易安最后一句话。
跑和不跑,警方对待他的态度都不一样。
杨卿宇惊讶:“难道他真的涉及娱乐圈更深……”
姜易安没吭声,他哪知道啊,那话本来就是以一个【娱乐圈能有多干净】的角度,说来唬人的。
怀疑又不需要证据。
如他所料,警察叔叔直接反缴着孙武双臂把他从楼下压上来:“你跑什么呀?!”
孙武两股战战:“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
所有嫌犯被捕时,都是这样说的。
警察相互对视,看了看姜易安又看了看杨卿宇,问:“你们俩谁报的警。”
姜易安正要开口,杨卿宇上前一步,一种保护的姿势挡在他面前,挡住了警察探究的视线。
他说:“孙武用金主为由骚扰我,说我只要跟了金主一天就可以赚几百万。”
姜易安猛地攥紧了拳头。
一瞬间火又起来了。
他卿宇哥多好的人啊,即使在现在不了解他对他不熟悉的情况下,顾忌着他目前的艺人身份,害怕他站出来爆发舆论,也会选择保护他这个陌生人。
姜易安想起他被生父威胁,想起收拾他遗物时那些言辞肮脏,让他去□□的荒唐短信。
他狠狠闭了闭眼,遏制住了鼻腔的酸意。
他抬脚,站在杨卿宇身边:“我报的。”
杨卿宇双眼微睁:“你别……”
“没事,”姜易安安抚他,“我的律师是专业的,一定会让他牢底坐穿。”
其中一个比较年轻的警察,大概是认出了姜易安,他问:“所以你们俩都被他威胁过是吗?”
两人点头。
“那要麻烦你们先跟我们走一趟,”警察叔叔说,“你报案指向涉及刑事犯罪,需要你们回去录个口供。”
路过楚溪时,警察又问:“你也是目击者?”
楚溪先指指杨卿宇,再指指姜易安:“他被骚扰时,我和他都在场。”
“那先一起跟我们回去录个口供吧。”
一行人下楼。
这片别墅区虽然偏僻,但也不是没有人,警车招招摇摇鸣着笛开进来,孙武慌不择路从前门冲出去正好撞上警察,然后被按在地上的动静不下,惊动了不少人。
特别是离尧润公司比较近的,或多或少都有人站在门口吃瓜。
八卦,那是刻在华国人血液里的。
下楼前杨卿宇还给姜易安找了个口罩和帽子让他戴上。
因为他是公众人物,又是受害者,警方还是很愿意保护他的隐私。
姜易安挨着杨卿宇,还有心思开玩笑:“我这样是不是更像嫌疑人了?”
杨卿宇无奈:“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万一有媒体乱写呢?”
姜易安想一想:“那我就动用钞能力?”
他本来是想逗他笑笑的,但杨卿宇在这个节骨眼一点都笑不出来。
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操心很多事,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姜易安太熟悉他这张,看着远方深思的脸了。
以前每次问他想什么,他堆着笑脸说没什么的时候,他但凡多关心两句,兴许结局就不一样了。
“这不是你的错。”
姜易安覆上杨卿宇手背,他微微低着头,非常轻地用拇指一下一下蹭着杨卿宇手背的皮肤。
温热的。
鲜活的。
姜易安笑起来,露出他可可爱爱的小虎牙:“你想想,如果我们今天没有正好撞见这一幕,我都已经忘记这个人了,那么会发生什么呢?他在我们俩这里没有得逞,他还会将他的魔爪伸向其他的小朋友。”
特地逗人,说到魔爪的时候他语气夸张,面向杨卿宇,双手成爪抓了两把空气。
“我们这是在做好事呀,干嘛要去担心媒体怎么写我呢?媒体夸我还来不及呢!”
姜易安歪头,从下往上和杨卿宇对视。
双眼亮晶晶,又期待地望着他:“对不对?”
就像只摇着小尾巴,眼巴巴等人夸奖的小狗。
没得到回应的姜易安抬头找后援:“楚溪,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他们的车不近不远地跟在警车后面,楚溪透过后视镜和他对视,点了点头:“当然。”
“你看!”姜易安挪了下屁股,紧贴着杨卿宇撒娇,“楚溪都说对,你不准再想哪些有的没有了。”
“还有下次,你再遇到这种冒犯你的人,你直接上去给他俩大耳瓜子,他知道你不好惹就不敢招惹你了,你别老想着息事宁人委屈自己。知不知道?”姜易安摇摇他胳膊,“知不知道?”
他步步紧逼,杨卿宇怀疑他要是不说知道,姜易安能一直抱着他不撒手。
他失笑应了声好,姜易安说着“这才对嘛”乖乖坐了回去。
杨卿宇看着他觉得很奇怪。
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两人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姜易安却对他表现出了非一般的亲密,而且好像很了解他,甚至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姜易安一副【被我逮到了你在偷看我吧】的表情,对他笑得非常乖。
杨卿宇下意识伸手,想rua一rua他毛茸茸的小脑袋瓜。
这动作让两人都愣了一下,杨卿宇是诧异自己的越界:“抱歉。”
姜易安却是在短暂的愣神后,抓住了他想要缩回去的手,按在头顶。
“再摸摸,”他说,“卿宇哥的掌心很温暖。”
“我可以这样叫你吧?”他反而问得小心翼翼。
为什么不可以?
杨卿宇点头。
等到警局门口,姜易安的律师也到了,会帮他跟进处理后续的事情,姜易安只有一个要求,他要让孙武牢底坐穿再也翻不了身,以及向他索要高额的心理赔偿。
不少年轻警察都认出了姜易安,面对他们的目光,姜易安倒是毫不遮掩,大大方方对着大家笑了笑。
三个人的口供是分开录的,杨卿宇还有兼职要做,没等姜易安和楚溪录完口供就先走了。
姜易安出来没看到人还失落了一会儿。
楚溪把姜易安送回了家。
老实说姜易安觉得今天跟梦一样,没什么比失而复得更让人开心的事情了。
他一会儿趴床上,一会儿躺沙发上,捧着手机对着杨卿宇的聊天框看了又看,在对话栏里删了打,打了删的。
也不知道捧着手机纠结了多久,对面人的昵称下面突然多了一行【对方正在输入】的文字。
姜易安:“!”
下一秒,杨卿宇的消息跳出来:【你们录完口供了吗?】
姜易安:“!!”
姜易安翻身坐起,哒哒按着键盘,开始回消息。
两人一直聊到杨卿宇那边说他休息时间到了,才停下来。
姜易安点进杨卿宇名片,郑重地给他打上备注。
然后非常兴奋地走屋里走了两圈,苦于找不到人可以分享自己的快乐,小眼睛一转,啪啪啪趿拉着拖鞋跑进厨房,捏着小水壶往楼明宴的兰花上喷水。
“楼先生,你知道吗?”姜易安的声音很轻。
他捏着小毛巾,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寒兰的每一根叶片:“这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天了。”
寒兰安安静静地立在花盆里,细长柔韧的叶片向四周散开。
姜易安给它擦水时,连带着其他的叶子也在微微抖动,偶尔轻柔地刮蹭过他手背或者毛衣。
就像没见过两次面,但每次听他说话都很认真,也都会给予回应的兰花主人。
它安静地听姜易安讲述他曾经是如何失去重要的人,叶片温柔地安抚着他。
姜易安动作轻柔地呵护着寒兰娇嫩的叶子,手却有些发颤,眼眶也红红的。
他狠狠吸了下泛酸的鼻子,眼眶虽然泛红却没有掉下眼泪,他双手叉腰,一秒放晴:“心情这么好,写首歌不过分吧?”
寒兰安安静静。
姜易安屈指拨弄了一下兰花叶片,寒兰微颤。
姜易安说:“楼先生也赞同哈?”
他快快乐乐把手里专门用来给花擦水的小毛巾往旁边一丢,转身去了书房。
像一阵自由的风,引起的空气流动带着寒兰细叶往下坠了两下。
像是温柔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