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里虚假的客套氛围, 随着姜易安的话音瞬间凝固。
姜母脸上的表情霎时就冷了下来。
家里和姜母长得最像的,就是郁寒洲和姜易安, 他们脸上百分之七十的凌厉线条, 都来自于姜烟。如果说姜易安生气冷脸时是峭壁上薄薄的冰锋,那姜母就是让人闻之色变的滚滚雪崩。
光是见它轰轰从山上滚下,就会被压得喘不上气。
她语气如同二月罡风:“怎么回事?”
而这话,是直接向着吴父问的。
凌厉目光让吴父冷汗直流, 他赔笑道:“误会误会。”
回头脸色蓦地一变, 厉声呵斥吴驰:“怎么回事!”
吴驰却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我……我就是……”
他支吾半天, 连看都不敢多看姜易安和姜母。
吴驰家里最近出了点问题, 没少跟着他爸到处给人赔笑求人, 见多了比自己家更有权势的人, 才真正知道所谓的大鱼吃小鱼, 在绝对的权势面前, 他曾经引以为傲的那点资本, 根本就不够看。
他要早知道姜易安是这背景,他根本就不会去招惹他!
但世上哪有什么早知道?
就算早知道, 在那会儿他家里公司还没出问题前, 他又哪知道什么天高地厚。
他越是闪烁其词,吴父的心便像块沉甸甸的石头, 闷声掉进了海里。
姜家没有什么所谓的一人主外一人主内, 男女主人旗鼓相当,各自建立起各自的商业帝国,但谁都知道白晟远一切以老婆为先, 家里最高掌权者就是姜烟。
怀着孕还能在商场上大杀四方的人, 手段如何,圈里人都清楚。
而姜家几个孩子, 也基本没有依靠父母的意思,各自为营,鲜少和姜父母的圈子产生交集。
大家只知道他们家有个因为身体不好,从小被捧在手心,还让姜烟白晟远前后放下工作,悉心呵护了多年才健康长大的小少爷。
但很少有人见过。
吴父这个想要攀上姜家的边都不知道要打点多少的,更是只闻其人。
原本是想着借这次机会,让吴驰能和姜易安稍微走近一点也好,却没想到这混账,在此前就将对方给得罪了个彻底。
“你这混账东西!”吴父脸色难看,抬手就要打人。
姜母:“吴总,怎么教育孩子是你家的事,但别在这儿脏了我家孩子的眼。”
吴父是气得想揍人不假,但现场发作,又如何不是存了苦肉计的心思。
姜烟毫不留情地戳破他,更是让他无地自容:“姜总您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让我家这混账东西给小少爷道歉,只要小少爷能消气,让我们干什么都行。”
他一脚踢在吴驰腿上,踢得吴驰往前趔趄了半步:“愣着干嘛,还不赶紧给小少爷赔不是。”
吴驰:“姜……小少爷,对——”
他说到一半,在姜易安一瞬不瞬的目光下,声音越来越小。
姜易安带着浅淡笑意的目光让他头皮发麻。
危机感油然而生,吴驰心里很慌。
但发慌的同时,又有一丝诡异的兴奋,他不敢多看姜易安一眼。
姜易安微微侧头,将目光从二世祖身上挪到二世祖老爸的脸上,他说:“要不吴叔叔先听一下,您儿子对我做了什么再说道歉的事儿?”
姜家孩子一个比一个有能力,这传闻中的小儿子被保护得再好,也不可能会是什么天真懵懂的温室花朵。
吴父心里也同样咯噔了一下。
他心虚地瞟了眼姜母。
他清楚自己儿子那狗屁德行,他们公司走到今天这一步,就是为了给他的狗屎儿子擦屁股拖累的,现在可能只是不能合作,要真让姜母听到吴驰对小少爷做了什么,他们一家都得完蛋。
姜易安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老妈,然后笑盈盈转头,安抚神色紧张的吴父:“吴叔叔放心,您儿子没对我造成什么实际上的伤害。”
吴父刚松一口气,就听姜易安淡声道:“他不过是跟我到洗手间里,对着我脱裤子而已。”
随着他的话音,包厢内蓦然一静,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扼住了吴家父子俩的呼吸。
姜母勃然大怒,猛地将手里的茶杯掷到吴父脚边:“吴总,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
雅间里铺了地毯,茶杯在地上炸开仅是发出了一声闷响,水花四溅,泼湿了吴家父子俩的裤腿,在地毯线圈上留下一圈深深的水渍。
吴驰被狠狠一惊,窒了一瞬后如果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反驳:“你放屁!”
“我没有!”他急道,“明明是你,是你脱——”
“我怎么?”姜易安坦然反问,“难道是我主动扒你裤子?”
吴驰:“本来就——”
啪——
甚至不等他说完,清脆响亮的耳光在包厢里回响。
吴驰被吴父一巴掌扇偏了脸,所有话音都消息在嗓子里,侧垂着头不吭声。
半晌才抬手捂住火辣辣的脸,一双眼睛带着恨意从垂落的额发下面望出去,紧紧盯着姜易安。
吴父气得手抖,给完一巴掌,反手又想接着再来一巴掌:“你这混账东西,我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
“吴总。”姜易安也懒得演了,“您要怎么教育儿子是您的家事,麻烦您回家关着门自己处理,您过来这一趟已经打扰到我们吃饭了,我和我妈更没有看你们现场表演的兴趣。”
“能麻烦您,领着您儿子,别在这儿碍眼吗?”姜易安冷声下了逐客令,那话说得和姜母如出一辙。
吴父哪能那么轻易离开,如果今天不能把这事解决,让姜易安母子俩消气,他们家就真的完蛋没有办法翻身了。
他哪能那么巧真在这里遇到姜烟?
就连这场偶遇,也是他多方打点,费了不少功夫蹲来的。
即使姜易安话里不耐意味很明显,他依旧厚着脸皮赔笑:“小少爷您别生气,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家这混账我任您处置,您看您怎么样才能消气?”
姜易安还当真顺着他这话想了想,他拿出手机:“那我以墙//尖未遂报个警?”
吴父一愣,擦了擦额头的汗:“哪有这么严重,您不也说您没受到什么实际的伤害吗?”
他们公司,本来就是被前段时间娱乐圈里那件闹得沸沸扬扬的姓//犯罪事件给牵连的,吴驰行为不端,给他们留下无数隐患,拔萝卜带泥波及公司。
那件事背后有双巨大手的在推动,从中保下吴驰和公司,几乎把他吴家给耗空。
姓//犯罪在华国是大事,姜易安要是以这个名头报警,他费心费力才从里面捞出的儿子,就彻底得搭进去。
姜易安好笑:“您这么大个人,怎么也说话不算话呢,刚不还说只要我能消气,您儿子就任我处置吗?”
吴父:“不敢不敢。”
他在姜易安这里讨不到好,只能把期望寄托在姜烟身上,那腰弯得都快鞠成九十度了:“姜总,姜总我知道吴驰这事确实是罪不可恕,但是……但是我也只有这一个儿子,子不教父之过,要不您看……您看我给您跪下,给小少爷磕个头道个歉行吗?报警是真的不行。”
“爸!”吴驰闻言瞪大双眼,他如雷劈一样看着他爸对姜易安和姜母卑躬屈膝。
那一刻,铺天盖地的后悔席卷而来。
他又恨,又屈辱,又后悔。
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爸屈下膝盖。
吴驰从小到大引以为傲的骄傲,和世界观,随着吴父一点一点贴近地面的膝盖而崩塌。
姜易安起身扶住吴父的胳膊,阻止了他下跪的动作。
而姜母也在第一时间站了起来:“我受不起,你今天就是跪在这儿不起,这事也没完。”
姜易安也说:“吴总,您不会觉得您来下跪这一套,我妈就会于心不忍吧?”
吴父:“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我已经不奢求您原谅了,我就是觉得很对不起您,养出这么个混蛋儿子,想替他向您道歉。是我的问题。”
姜烟:“吴总,您儿子对我儿子做了这种事,我没当场剐了他就已经是给你面子了。你与其在这儿想着怎么道歉,不如想想怎么把你的好儿子从局子里捞出来。”
“你已经打扰我们母子俩很久了,最好赶紧给我滚!别让我说第二次。”姜烟身高一米七,比在场三个男人个头都矮,但她气场全场最强,姜易安下逐客令吴父还能腆着脸赖着不走,姜烟毫不留情一声滚,吴父一个不字都说不了。
只能赔着笑,在彻底惹怒她之前夹着尾巴从包厢里出去。
他在包厢里奴颜婢膝,出了门在里面憋着的所有怒气齐齐涌了上来。
在前面走得飞快,吴驰低头跟着他,都不敢说话。
两人一路回到自己的包厢。
吴父一脚就把吴驰给踹地上了:“跪下!”
吴驰丝毫不敢反驳,膝盖一软,就给跪下了。
吴父怒不可遏:“你这逆子,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平时你四五四六不着调也就算了,你招惹谁不好,你去招惹他们姜家小儿子!我看事情闹成这样,你还怎么收场!啊?!”
他困兽一样在屋里来回打转。
吴驰才被他从局子里捞出来没多久。
他从小娇生惯养,仗着自己家里有点资本作威作福的,一开始被检察方以涉嫌性//犯罪给扣走时还没怎么当回事,但那种地方真不是人呆的。
虽然没有受什么皮肉之苦,但精神压力才是最折磨人的。
整宿整宿被关在审讯室里,律师检察官警方轮着番的对他施压问话,光是想想那段经历就让他遍体生寒。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爸。”吴驰跪在他爹脚边,“你救救我爸,我真的不想再被关进审讯室了。”
吴驰悔不当初。
吴父何尝又不是,他从来没这么后悔过,从小没有好好管教他,把他放纵成这样。
如果姜易安真的报警,他不仅没有能力能把吴驰捞出来,他这些年所有的努力也会因此付之一炬。
绝对,绝对不能让姜易安报警。
吴父一脚将吴驰蹬开:“现在知道害怕了,你早干什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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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姜易安,也正忙着哄他妈。
吴驰父子俩离开后,姜易安招呼服务员将地上的碎玻璃清理掉,这全程姜母都没有说话。
他们包厢内的氛围,也有一些些的小僵硬。
姜易安悄悄看老母亲眼色,挪着椅子贴在她旁边,讨好地晃晃她胳膊:“妈妈?”
“我不是你妈,”姜母冷脸,“你多能啊,遇到什么事从来不跟你妈讲,啥事你都自己藏着,你还要我这妈干嘛?”
姜易安眨眨眼,脑袋枕在她胳膊上蹭来蹭去:“我错了嘛,因为我自己都能解决,我不想让你们担心,才没说的。”
姜烟抬手盖住他的眼睛,把这烦人儿子的脸往一边推。
医生说是隐形遗传,姜易安瞳色是全家最浅的,像是戴了美瞳一样的琥珀色虹膜,清澈见底,小时候他的眼睛更大,就特别擅长利用这双眼睛撒娇卖萌。
不管干了什么坏事,那双眼睛委屈巴巴把人一望,什么气都冲他撒不出来。
姜易安在姜母掌心里眨眨眼。
他笑道:“其实真不是多大事,因为他裤子是我给他扒了的。”
他语气还有点得意,姜母撤开手,垂眸看他。
表情很危险。
姜易安求生欲爆发,连忙打补丁:“事情是这样的,我第一回遇到他是他要包养个小明星,人家不愿意我就顺手帮了个忙,结果被他记恨上,跟着我到洗手间,但你看他那个子,跳起来还打不到我膝盖呢。”
“你也知道你儿子不是会吃亏的人,我就扒了他裤子,用他裤腰把他挂在洗手间隔间的挂钩上。”姜易安说着就开始比划,“你不知道他嚎得有多惨,反正我把他挂那儿我就走了。”
姜母笑。
姜易安跟着笑:“我一点亏都没吃,他才是把脸丢到姥姥家了。”
姜母:“你还很得意。”
姜易安一秒正色,低着头自我反省:“没有。”
姜母使劲戳着他的脑袋:“姜小安,这第二回了,上回你经纪人那事儿,你和你三哥一起瞒着我,我没骂你你是不是就觉得这事过了?你事后没问问姜澄我怎么修理他的?”
姜易安眼观鼻鼻关心,低头玩着手指。
他虽然没问,但姜澄会给他哭诉不是。
他们亲爱的母亲,直接把姜澄连人带包袱从家里丢了出去。
还没收了姜澄所有跑车。
姜家三少爷身无分文还痛失老婆,坐在路边打电话来骂姜易安。
姜易安当时非常没良心地把他哥的电话给挂了。
气得三少爷离家出走,在基地里将就了半个月,因为无人问津,又灰溜溜回家认错去了。
姜易安作为当事人,仗着父母心疼,全身而退。
姜易安麻溜认错:“我错了。”
姜母:“还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姜易安把脑袋摇成拨浪鼓:“没有。”
姜母:“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姜易安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
姜母点点他:“那你妈我再勉强相信你一回。”
姜易安感动得握住她的手:“谢谢妈妈。”
姜母:“行了,我打个电话。”
姜易安狗腿地将母上大人的手机双手奉上。
姜母无奈地推了下他滚圆的脑袋,唇边有点无可奈何的笑意。
姜烟女士虽然易爆,但也好哄。
勉强萌混过关的姜易安松了口气,姜母打电话也没避着他,姜易安顺便听了听,才发现她是让人去查吴驰家公司。
“他儿子和你之前举报的那起X犯罪的案件有关,才被他捞出来。”姜母说,“是怪不得这么上赶着找过来。”
那起案件虽然看似结束了,但要彻彻底底落幕还需要一段时间,姜父母在里面出了不少力。
她不知道吴父是不是因为知道他们是背后推手才来的。
姜易安了然。
所以那么害怕他们报警呢。
他捏着手机起身:“我也出去打个电话。”
姜母这边还在嘱咐电话那边顺着吴父的公司再查查,闻言在空中挥了两下手。
姜易安的电话也是打给陈律师的,他告知对方吴驰的事,如果吴驰在这起案件里有牵连,那他就是上游之一,虽然可能和孙武一样,就是一个边缘小虾米。
但抓着他这个线索深挖,肯定能挖出什么。
“他是怎么被捞出去的?”姜易安问。
陈律师那边翻了卷宗:“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和这起案件有关,和他相关的受害者后期修改口供,说她们并没有被强迫,是自愿和吴驰发生的关系。最后被定性为一起单独的性///交易案件。”
姜易安:“嫖C?”
陈律师:“受害者否定了他们之间有利益交易。”
那连性///交易都不算。
姜易安看着走廊对面,看到他后在原地踌躇了片刻,抬脚向他走来的人。
淡声道:“那我来起诉他。”
他挂了电话,吴驰期期艾艾:“小少爷……”
吴驰是特地来找姜易安的,他希望可以挽回他们家。
他没了前两次见面的嚣张跋扈,整个人都灰扑扑的,连精气神都没多少。
姜易安挂掉电话,眼神都懒得多给他一个,转身就走。
吴驰犹豫了一瞬,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兜兜转转,他又跟着姜易安进了洗手间。
在又要埋头跟在姜易安屁股后面挤进隔间前,姜易安终于忍无可忍,他转身,吴驰没刹住脚差点扑他身上。
“滚远点。”姜易安说。
洗手间外偶尔会传来服务员引导或者传菜的脚步声,洗手间内檀香萦绕,壁灯明亮。
吴驰听话的往后退了两步,但不愿意离开。
有这么个人守着,姜易安啥心情都没了。
他抱臂而站:“你跟着我是还想在洗手间里光屁股是吗?”
说着他作势往前,吴驰非常惊悚地捏着自己裤腰往后退开。
他犹记得上次他被姜易安挂在隔间里,最后到底有多丢脸,那家餐厅他之后再也没去过,但他被人扒了裤子挂洗手间里的事还是传到了不少人耳朵里。
每个人见着他都要取笑几句,虽然吴驰恨极了姜易安,但也不可能把他在小明星手里接连吃亏的事到处宣扬。
反而只能自己吃了这个哑巴亏。
但吴驰是一直企图从姜易安身上找补回来的。
他忍不住关注他,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给他使绊子,他虽然言之凿凿能给他们D&E的代言,但不过是仗着背后有他爹撑腰,狐假虎威罢了。
他一天吊儿郎当,又哪里真能握到公司什么实权,给十八线砸点无可厚非,能用钱买到的小资源还行。
手却伸不到娱乐圈太深层。
反而是在一遍遍看姜易安在综艺里哭得梨花带雨,在舞台上神祇降临一般表情冷漠时,总让他想起姜易安身上北岛海风一样冷冷清清,凛冽又清新的香水味。
他对姜易安陷入了一种,过度的关注,忍不住被吸引,又恨得牙痒的复杂情绪中。
就连他那段时间包养的小艺人或者网红,都或多或少有点姜易安的影子,但他们连姜易安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他用这种不可一世的轻蔑表情,俯视吴驰的时候,他既害怕,又忍不住战///栗。
对,这才是姜易安,他傲世轻物地将自己踩/在/他/脚/下。
他现在根本惹不起姜易安,吴驰心想,他是来道歉,来乞求姜易安原谅的。
但就算他像狗一样跪在姜易安的脚边,他也不会原谅自己。
他这个人,就是这么高高在上。
但越是这样想,他就越是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吴驰将手挡在身前。
姜易安注意到他脖子以下不能描述的动作,不知道这人到底在脑补什么,但显然是脖子以下不可描述,晋江不允许出现的内容。(别锁了审核大哥真的什么也没有,穿着衣服,两人安全距离,唯一接触的只有眼神)
姜易安都要被气笑了。
“吴驰,”他的视线从下而上,一寸寸滑到吴驰脸上,话里笑意森然,“没看出来,你还挺变态啊。”
吴驰夹着腿缩了一下脖子:“对不起,但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姜易安慢条斯理地点头:“向我道歉。”
他俯身逼近:“意////淫我到管不住自己东西的道歉方式,我倒是第一次见。当着你爸的面,你怎么就立不起来呢?”
小苍兰和雪松交融的淡香扑面而来,吴驰低着头,但耳根已经红了。
姜易安所表现出来的压迫性越强,他就越管不住自己。
他只会说对不起。
姜易安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直起身来轻蔑一笑:“我知道了,你就喜欢我这样对你是吧?”
吴驰:“不是……”
姜易安说:“你不是来向我道歉的吗?可以,我给你这个机会。”
他顿了一下,对上吴驰诧异抬头看过来的眼睛。
姜易安毫不掩饰自己鄙夷的笑意,虎牙在唇间若影若现:“像你爸那样,跪下来给我磕个头,我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吴驰明显跟着他的话想象了一下,浑身一震。
吴驰犹豫:“我给你下跪,你就不报警?”
姜易安的眼神瞬间就冷了下来:“你跪了再说。”
吴驰天人交战一番,下了决心:“好,我给你跪。”
他左右看了看,洗手间里所有隔间的门都开着,并没有人。
他爸为了他都可以给姜易安下跪,他为什么不可以。
但是,在这种随时都可能会有人进来的地方,给姜易安下跪,吴驰这辈子都没这么被羞辱过。
他知道姜易安是故意的,他心理上越是觉得屈辱,却又不敢对姜易安怎么样。
他脸色扭曲,动作别扭地屈膝跪了下去。(就是下跪啊审核大哥,跪地板,穿着衣服跪,真的什么都没有)
他可没人扶,结结实实地跪在了洗手间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
吴驰问:“行了嘛?”
姜易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不行。”他说。
说完姜易安就要离开。
吴驰噌的一下就站起来:“姜易安,你耍我?!”
“我就是耍你怎么样?你不脑补得挺爽吗?”姜易安歪头一笑,和那天使一样漂亮的笑容比起来,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浑身发寒,“不用谢我,你就当是我送你进去前,送你的礼物好了。”
吴驰捕捉到关键字眼,脸色蓦地一白:“你什么意思。”
“就你听到的意思。”姜易安面色一沉,“你有时间在这里纠缠我,不如给你自己找个好点的律师,赶紧给我滚!”
“你——”
吴驰正想发作,洗手间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吴驰眼神慌乱,习惯性撂了句狠话:“你给我等着!”
姜易安:“这话你都说了三回了。”
“我等着,”姜易安强调,“谁不来谁是狗。”
这话姜易安也说了三回。
这次是最后一回。
吴驰慌张地跑出去,拐出去时还和正要进来的人撞了个正着,他在姜易安那儿讨不到好,在他爸面前也夹着尾巴,那是他知道这些人他都惹不起。
二世祖的脾气,要是对着陌生人也能收敛,那就不叫二世祖了。
“你没长眼睛啊!”吴驰当场就要发作,怒而抬头,来人小山一样堵在他面前。
一身西装也掩盖不住的大块肌肉,黑沉沉的双眼深不见底,居高临下又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地狱修罗一样慑人。
楼明宴缓缓开口:“到底是谁没长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