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到周小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芳玲狠狠拽了一下她的手臂，差点把人掀翻在地上。
“娘？”周小芸蹙眉不理解她娘为什么拽她。
医生也被这动静吸引了一下，“病房里不准拉扯，小妹儿你去喊其他医生过来！”
周小芸唉了一声没看她娘的表情直接跑出去喊人了，医生扒拉开周含眼皮用手电筒照了一下，“有反应了！”
周含被手电筒的白光晃得难受，但是他却没力气眨眨眼睛，先是手指缓缓抬了一下，然后脑袋也恢复了一点清明。
可以思考的那一瞬间脑袋像要炸了一样痛的要命，眉头也拧在一起。
李芳玲慌得要死，紧紧掐住周金泉的手不放，周金泉却是一直在观察周含的反应。
周含缓缓的出了口气，镇定了一些让头不那么疼了，他先看到了好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然后看到了挤在两道白影中间的周小芸。
周含想笑一笑告诉小芸他没事，但是他连勾一下嘴角都做不到，眼睛往旁边一瞥就看到了两个让他一直做噩梦的人。
顿时周含心脏像被人捏住了一样急促的跳了起来，甚至隔着衣服都能看到他心脏跳动的痕迹，他又开始喘不上来气。
周金泉看到周含这个反应后眼神变得冷漠。
周含看得很清楚，他爹眼里闪着光，过年大队上杀猪的时候他爹眼里就会露出这种表情，用刀插进猪的喉管，用碗接着从猪的喉管流出的鲜红色血液，猪起初还会猛烈的挣扎，好几个人按着它，慢慢的它就没力气挣扎了。
他爹看他的眼神，和看那头猪没什么两样。
周含知道他绝对不能让他爹看出来什么，闭上眼不去看那边，疯狂平息自己因为害怕而变得剧烈的气息。
“周含～周含～听得见我说话吗？”医生在拍他的肩膀，周含睁开眼看着他，努力张了张嘴但是嘴里发不出声音。
周含在那短暂的想要自救的时间里想起了一个人，一个疯子，于是他用尽全身力气侧头狠狠咬住了旁边那个医生的手。
旁边的医生见状七手八脚的把两人拉开，看见周含像疯了一样逮人就咬，那医生被周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但其实他手上只是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牙印子，周含并没有下死口。
过后医生约束住周含双手眼神凝重的看着周含，指着周小芸问他，“你认识这个人吗？”
周含看着周小芸愣了片刻，嘴里嗫嗫，“四……妹……”
医生又指着周金泉的方向问道：“知道那是谁吗？”
还没等到他的回答周含就发疯般在病床上挣扎起来，弄得铁床哐当作响，病房里比他晚来的一个病人和他家属全都神情不虞的看着他们这边。
那个病人家属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开口便道：“这小伙子年纪轻轻的不会是疯了吧！咋还还咬人呢！医生你看看可不敢让他再住这儿了，万一他发疯伤人了怎么办！”
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几个医生相互对视一眼把周金泉和李芳玲喊到门外，点了点自己脑袋道：“可能是淤血堵塞神经了，但有时候还是认得人的，就是容易被激惹发狂，咱们这做不了手术只能保守治疗……”
其实整个医院的医生都已经对他们家的人非常不满了，经常不交住院和用药的费用，赊了一次又一次，每次都说下次一定交齐，下次又只交上次欠的费用的三分之一，长此以往费用越垒越多。
他们在医院看这些事情看得更清楚，这家人显然是不想往这孩子身上花钱，经常就是一个小姑娘过来照顾，另外两个大人三催四催的都不肯来，要不是他们那个大队长负责，人就是死医院了他们恐怕都不会来看一眼。
李芳玲现在生怕周含告发他们心里没谱话也不敢说，倒是周金泉看着周含那个样子心里开始算计起来。
先说要是周含真疯了那不是正和他意？不费半点力就能把补贴金拿到手。
就算他不是真疯，回了家里谁知道他是真疯还是假疯，他就是装的我也能让假的变成真的！
还是要先试探一下，他要真疯了就省的麻烦了。
医生看这两个家长一个两个的都不说话面上也不客气起来，“你们商量一下尽快给个答复！要回家还是住院观察？”
周金泉表现出一副家里穷得就快揭不开锅了的样子拦住医生，“大夫，我们家里人口多，过得困难，平时有含哥儿帮忙干活才勉强过着，现在含哥儿这样，家里的孩子全都等着吃饭呢，哪还有余钱啊！”
医生眉头蹙得紧的能夹死一只苍蝇，跟他们打感情牌的不少，但这么不要脸的还是头一次见。
他们家是困难，那也是只有躺在床上的那个小伙子困难。
那个叫周小芸的女娃儿平时带的饭尽让他们俩吃了，还有住院费的事，他们可知道的清楚，他们那个大队长给周含申请了残疾补贴，现在花的住院费都能从那里面出来。
这两个老家伙半分钱没花话倒是说干了，医生看多了这种事也就心里想想，最多等他们走了以后跟大家吐槽一下。
毕竟医院花销这么大，不可能白白给人家治病还收不回来钱，再一再二不再三，这家人简直跟老赖一样咋劝都不交钱，交也是只交个零头。
医生没心思了解他们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只是对他们叮嘱了一些回去以后的注意事项，他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后面的事就跟他没关系了。
周含是被绑回去的，周金泉很大气的雇了一辆牛车回去，路上逢人就说周含疯了，要是不绑住就会伤人。
周家庄的人看周含那副挣扎发狂的样子也信了个八九不离十，只有周小芸坐在他身边轻轻把手搭在他额头上悄悄说话，“哥，你没疯对不对？”
周含嘴里塞着一块破布发不出声音，只能呜咽着轻轻朝她摇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去滴在铺在牛车里的碎稻草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