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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阳剑尊(下)【完结】 第一千二百一十章 愿附骥尾

时间:2023-11-10作者:一任往来类型:仙侠武侠

  殷九风胡思乱想了一阵,又在冥狱中躲藏了几天,自忖金刚寺之战也当落下帷幕,想要去瞧一瞧结局究竟如何,却又首鼠两端。若是六欲阴魔没死,那该如何?自家巴巴的赶去,岂非自投罗网?

  就在举棋不定之时,忽然虚空微微动荡,一点金光陡然杀出,裹挟无边杀机,点向他元神眉心!殷九风分神旁顾,偷袭之人遁法又复精妙,那金光离眉心不远,才陡然警觉,怒喝一声,六欲玄阴天罗随心念而动,就要展布开来。

  谁知暗中之人窥伺良久,又得人暗授机宜,实怀必杀之心而来,竟于间不容发之际,生生将金光硬是推进三成之速,一下点在殷九风眉心之上!

  殷九风呆了一呆,目中尽是惊恐之色,似乎不相信自家竟这般容易便着了道儿去。可惜事实如此,再也没有后悔的余地。偷袭之人一招得手,透过那金光已将殷九风一道玄阴元神震得粉碎,连转世也不可能,不由大是得意,往虚空之外狠命一挤,现出身来。

  但见那厮身披金甲,白首赤足,竟是朱厌!金刚寺被破之前,曾受无住之托,就此下落不明,想不到却埋伏在此,袭杀了殷九风!

  朱厌一脸得意,叫道:“无住那厮算计的十分精准,你这厮命数已尽,该当应劫!你先前作孽太多,本老祖便赏你一个形神俱灭的下场,不必谢我,安心去罢!”伸手一点殷九风,下一刻其元神陡然散成了点点光华,消散于冥狱之中。

  原来无住拜托朱厌所做之事,一是为法性护道,保护其修炼到真如境界为止。二便是趁机将来犯的殷九风之流打杀。六欲阴魔与尸魔那等魔祖不好对付,以朱厌的手段,只怕还要遭到反噬。但对付殷九风、血神道人那等货色,有降魔杵在手,又有无住所赠的一道专一用来隐藏气息的符箓为用,自是手到擒来!

  朱厌呸了一声,骂道:“金刚寺是金刚王佛的道统,你这等腌臜泼才也敢惦记?活该打死你!”舔了舔嘴唇,又道:“老子的吞阴补阳之术可炼化这厮的真气,但殷九风的修为都是采阴补阳而来,太过肮脏,不合佛门要旨,还是算了。还是去寻血神道人那厮,打死了事!呸,便宜你这厮了!”将身一纵,已然不见。

  朱厌前脚一走,殷九风元神碎裂而成的真气之中,陡然现出一抹光华,那光华十分幽暗,一个吞吸之间,自冥狱中将殷九风残存的精气尽数收拢而来,犹如一个黑洞,又吞噬了许多冥狱魔气,再一运转,一位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已自虚空之中走出,竟是占据碧玑娘娘躯壳的六欲阴魔!

  六欲阴魔举手投足,微微摇头,面上似喜似嗔,自语道:“还要谢过那头蠢朱厌,若非其将殷九风打死,我要炼化他的元神,还要费上一番手脚呢!”六欲阴魔早就在殷九风元神之中种下魔念,以防不测,果然派上了用场。

  六欲阴魔前一尊化身被无住用大日神通生生烧熔,寄托于殷九风之身的魔念立时发作,但其道行大减,要强夺殷九风元神势必两败俱伤,这时朱厌出手,反倒是帮了大忙。殷九风本我意识已灭,朱厌又不曾吞噬其残余精气,白白便宜了六欲阴魔。

  六欲阴魔秀眉微蹙,又道:“可惜了那一尊化身,眼下我这尊分身不过相当于玄阴级数,再要搅风搅雨太过艰难,还是去瞧瞧尸魔那个夯货,大家携手共济罢!”将身一转,已来至第八层冥狱之中。

  先天魔祖之间,皆有微妙感应。六欲阴魔毫不费力便寻到了尸魔下落,但忽然咦了一声,只觉尸魔气息竟在不断衰落之中,几乎到了油尽灯枯之境!堂堂先天魔祖,就算被无住重伤,亦是玄阴级数,谁能如此轻易的将之擒杀?

  六欲阴魔满腹疑问,就见一尊长有百丈的铜棺傲然而立,尚在剧烈抖动不休,似乎内中正自有人浴血拼杀。六欲阴魔哪里还不明白?素手一挥,六欲阴罗罩在元神之上,先求无过。

  六欲阴魔趁殷九风一死,将六欲阴罗藏匿于虚空之中,朱厌也是大意,只当这件魔宝自行飞走,不曾死死搜索,又便宜了六欲阴魔。

  黄泉鬼棺之中,天尸教主与尸魔的厮杀已然接近尾声,竟是天尸教主占据绝对上风,险些将尸魔撕裂。事到如今,大局已定,余下不过是将之炼化罢了。

  过的良久,黄泉鬼棺中动静平息,六欲阴魔冷笑一声,问道:“可是天尸教主?”天尸教主之声自鬼棺中传来,依旧冷漠无比,也听不出是否元气大伤,“原来是六欲魔祖,魔祖远来,恕本座未能亲迎!”

  天尸教主之声一出,此战结局不问可知。六欲阴魔与尸魔素来不对付,此次也是为了图谋轮回界才勉强联手,见其分身被天尸教主打杀,颇有幸灾乐祸之意,同时也对天尸教主的来历十分好奇,笑道:“天尸道友见外了!你既然炼化了尸魔,便有资格与我联手,图谋轮回盘的归属,不知你意下如何?”

  天尸教主沉默片刻,冷笑道:“看来你们这些先天魔祖当真是瞧不起我们这些后天生灵,等本座的实力足以威胁到你时,才不得不伏低服软,是也不是?”

  六欲阴魔一双秀眉微微一挑,笑道:“哦?看来天尸道友对我等魔祖颇有微词。你能破除尸魔那厮在功法中留下的破绽,将他分身打灭,才情、资质、机缘、隐忍,一样不缺,但我还是奉劝你一句,莫被眼前微尘遮面,瞧不清形势。尸魔失手,不过损失了一尊分身而已,其真身尚在玄阴魔界之中,若是有一日你能与大道相合,也可与他一掰掰手腕,连我本尊见了你,也要叫你一声道友!不过眼下么,呵呵!”

  天尸教主放声大笑,喝道:“不愧是先天魔祖,快魔快语!本座不过一时侥幸,又岂敢小瞧了合道之辈?既然魔祖愿与我联手,天尸自然愿附骥尾!”

  第一千二百一十一章 狭路

  六欲阴魔笑道:“天尸道友果然上岛!既然如此,我等便先去寻那夺魂道人的下落如何?”天尸教主亦笑道:“看来魔祖对夺魂道人的噬魂劫法一直念念不忘?倒也是,七情六欲,噬魂劫法以七情入道,对魔祖的大道大有裨益,倒是不可不取!”

  六欲阴魔咦了一声,轻笑道:“我对道友的来历越来越好奇了,你竟能踩到我的打算,当真厉害!难道你也精擅先天神算之类的神通么?”

  天尸教主淡淡说道:“魔祖谬赞了,本座也不过恰逢其会,知道些隐秘而已。夺魂道人已然被吓破了胆,未必肯就范,据我所知,此界精通噬魂劫法者,除却创始之人噬魂老人与夺魂道人之外,尚有太玄派掌门弟子凌冲,若是魔祖寻不到夺魂道人,不妨去寻那凌冲,一样能得偿所愿。”

  六欲阴魔哈哈大笑,赞道:“天尸道友,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若非你修炼了尸魔之道,我都想传你六欲道法了!”两位老祖计议已定,当下开始默运魔功,寻觅夺魂道人行踪,果不其然,夺魂道人那厮不知用了甚么法子,将自家根底遮掩的严严实实,丝毫不露。

  六欲阴魔道:“看来夺魂真是吓破了胆,全无踪迹可寻。”正没奈何间,一道金光忽然飞过,眨眼无踪。六欲阴魔与天尸教主同时起身,紧追那金光而去。那金光之中佛家气息醇正,正是高僧大德方能有此修行正果,魔道中人最喜这等物事,若能捉来魔染,对自家功行大有帮助。

  就如佛家喜欢度化魔头,度一魔头,等若拯救千万人,有无量功德。魔教亦喜欢魔染有道之士,魔染一人便等若害了千万人,亦有无量功德。只不过一正一反,互为克制罢了。

  那金光飞遁绝快,电一般穿过第八层冥狱,直达第九层。两位魔祖毫不迟疑,亦追赶而去。第九层又如何?只要不是阴山菩萨出手,余者尽皆不惧!

  谁知那金光专与他们两个作对,居然直直飞至地府边缘,正有一尊昂藏大汉守候在彼,扬手将那金光收了。见了两尊魔祖追摄而来,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叫道:“两位大爷!何不进来玩玩?”

  那大汉正是噬魂老人转世之身方有德,在地府前等候了有一阵,似是专为那金光而来。两尊魔祖立着老远驻足,六欲阴魔眉头一皱一展,似乎有甚么事情委决不下。那厮虽身具佛光,但一身浓厚之极的噬魂魔气怎么也遮掩不住,正是阴魔急需的噬魂劫法神通。但地府之中却有无量佛光绽放,一座佛国在佛光之中载沉载浮。那佛国正是阴山菩萨所开辟,纵然隐于虚空,但在六欲阴魔魔眼之中却如静夜举火,纤毫毕现。

  其中传来的禅唱梵呗之声,佛光温润之意,皆令其如坐针毡,遍体不适,只想一记六欲阴雷将佛国炸平!那位阴山菩萨神通无量,实乃佛门中仅次于十八位佛陀的人物。若非所发誓愿太大,不能出地府一步,玄阴魔界中的魔尊们又不知要死伤多少。

  噬魂老人十分开怀,头顶七色宝塔,又跳又笑,叫道:“这位是六欲阴魔魔祖么?老夫当年拜的是无上心魔,可惜不曾拜的魔祖你,不然像殷九风那厮一样,成天与一群魔姬嬉戏,可有多快活!咦?这不是天尸教主么?尸魔魔祖呢?难不成被你吃进棺材里去了?这可不好,以下犯上,尸魔本尊还在玄阴魔界,说不定哪一日便来寻你的晦气。不如你也学老夫,抱一抱菩萨的大腿,就算无上心魔也不敢来寻你的晦气!”

  一通嘴炮之下,六欲阴魔面色阴沉,天尸教主有黄泉鬼棺遮挡,想来也不会笑容满面。六欲阴魔冷笑道:“你能创出噬魂劫法,开立门户,实是魔教中有数的人物,若是飞升玄阴魔界,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得返先天,十大魔祖恐怕就要多出一位,何必托庇于佛门,弄得不伦不类?以佛法成道,何其艰难?数世修行,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只要你肯重归魔道,本魔祖尽可庇护于你,如何?”

  噬魂老人笑道:“非是我自愿投入佛门,而是无上心魔想要不劳而获,强夺我之道果,我打不过那厮,只好找个靠山。六欲魔祖,你当我不知你垂涎我的噬魂劫法?莫要巧言令色,老夫玩弄人心鬼域的伎俩,说不定还要比你高明几分!”

  六欲阴魔格格娇笑,目中却满是冰冷之色,实在按捺不住,就欲用强。忽然地府之内禅唱之声响彻,阴山之上显出一角佛国,大菩萨之声传来:“六欲阴魔,我碍于誓愿,不能亲身出手,但也有法子毁了你这尊分身,你信也不信?”

  六欲阴魔面色阴晴不定,忽然娇声笑道:“既然菩萨出面,这个面子自是要给的!等我本尊从玄阴魔界中赶来,再与菩萨论道!告辞!”转身便走。

  天尸教主一语不发,黄泉鬼棺紧随其后,转眼走个没影。两尊魔祖一走,噬魂老人方有德抹了抹头上冷汗,苦笑道:“菩萨若是晚一刻出手,弟子就要吓得晕厥过去了。”

  阴山菩萨之声传来:“且将毒手元神送去轮回罢!”噬魂老人登时转为正色,向阴山方向拜了三拜,取出那道金光,喝了一声,那金光立时化为栲栳大小,内中一尊元神,正是毒手师太的模样。

  其早就得了无住所赐一道灵符,护住一丝真灵,被阴山菩萨施法接引了来。噬魂老人喝道:“毒手师太!你生具宿慧,一心向佛,奈何宿孽未消,以至这一世嗔念不除,令魔头有机可乘!不过你以大决心、大毅力,效仿上古佛陀割肉饲鹰之典故,菩萨甚是嘉许特命我接引你之真灵前去轮回,下一世再入佛门,自有正果等你,你要好生修持,不可昧了前因,以至数世苦修的功果毁于一旦!你可知道?”

  毒手师太的元神涕泪交流,口不能言,只在金光中叩首不已。噬魂老人侧身避开,说道:“你拜谢菩萨也是应当!时候不早,待我送你上路!”又取了一道灵符,一口真气喷出,化为无数梵字,反手一拍,已将之拍入金光之中,喝一声:“去!”

  第一千二百一十二章 血神!血魔!

  无数梵字透过金光,印在毒手师太元灵之上,不住游走,忽然化为一颗牟尼宝珠,嵌在其眉心之上。毒手师太周身立时涌出丝丝魔气,却是夺魂道人所下的噬魂魔念被梵字佛光逼了出来。

  毒手师太没了噬魂魔念牵绊,面上宝相庄严,再合十一礼。噬魂老人喝道:“去罢!”那金光裹着其元神,猛然破开虚空不见。

  噬魂老人引渡完毕,嘿嘿一笑,又望向头顶七色宝塔。他收回了无念身上的魔性,七色宝塔越发坚固,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以佛家功德将宿孽化去,不由又愁眉苦脸起来。便在此时,又有一道金光飞来,金光之中是一位气度雍容的僧人,竟是大金刚寺住持无住!

  无住也不说话,只微笑合十一礼,噬魂老人亦正容还礼。无住又向阴山方向拜了三拜,将手一挥,亦是消散无踪。噬魂老人立身良久,方才回返地府。

  血神道人亦是临阵脱逃,惶惶而行。尸魔与六欲阴魔对其不感兴趣,因此并未追杀。何况尸魔自家都自身难保,竟被血神道人一路逃回了中土,血神道人痛定思痛,暗骂道:“都是太玄郭纯阳搞事,若是我将那血河魔胎到手,立有归一之望,也不必仰人鼻息,更不会给人杀得大败亏输!”

  骂了一通郭纯阳,有心再去血河魔宫之中强抢血河魔胎,却又不敢。太玄派镇压血河数百年,花姥姥那个贱人竟然伏低做小,默认了此事,更不敢寻郭纯阳拼命,简直给血河一脉丢人现眼。

  郭纯阳的凶毒手段,血神道人思来仍是不寒而栗,纵有血灵剑在手,也绝打不过他,何况还有惟庸、百炼一干助纣为虐之辈?思来想去,竟是毫无办法,只能继续做个丧家之犬。堂堂血河教祖竟落到如此田地,思之实是悲从中来。

  正自怨自艾之间,心头一动,忙将本命血光散开,护住法身,喝道:“何人窥伺本座!”只听一声阴恻恻冷笑,一道大头魔影飞来,看面目正是夜乞老祖,只不过头颅极大,其下身子却极小,气息也自涨落不定,好似受了甚么重伤一般。

  血神道人冷笑道:“原来是夜乞老祖!你跟着我来此,可有甚么指教?”夜乞老祖被无住将头颅之下魔躯尽数打碎,再也拼接不回来,只好以本身魔气重又祭炼了一副身子。但不敢太过损耗本源魔气催生魔气,因此新生的躯干十分脆弱,远远比不得原来迭经淬炼的魔躯。

  夜乞老祖动了不良之心,尾随血神道人而来,想要加以偷袭,炼化了血神,夺其元气。但新炼的魔躯终究不成,真气运转稍有不纯,还是给血神道人察觉。

  夜乞老祖阴阴一笑,说道:“血神道友临阵脱逃,两位魔祖震怒,特命我来擒拿于你回去问罪!”血神道人目光锐利,蓦地大笑道:“夜乞道友,你也莫要诳我。瞧你这副尊容,怕是没从无住手里讨了好去罢?就算尸魔与六欲阴魔对我不满,我也不信他们能在无住手中全身而退!你有甚图谋便直说,莫要拐弯抹角!”

  夜乞老祖哈哈一笑,道:“不愧是血河一脉的魔祖,可惜你时运不济,不然成就未必就在我之下!实不相瞒,本座受了重伤,想要借道友一件物事敷用。”

  血神道人摆手道:“魔教一脉,同气连枝,道友有何需求尽管直言,本座绝无二话!”夜乞老祖道:“便是借……”话未说完,一柄血灵剑陡然撞破虚空,往他背心刺来!

  夜乞老祖惊怒交加,手中白骨法杖挥动,将血灵剑拨打一旁,其本打算猝施暗手,谁知血神道人亦是老奸巨猾,居然抢先偷袭。两位魔祖均非善茬,立时激战在一处。

  血神道人始终不曾伤愈,道行下降的厉害,只是仗了血灵剑锋锐与血河道法的诡异,与夜乞周旋。夜乞强升归一,受了道伤,连魔躯都不保,更是不堪,手中白骨法杖与护身魔光齐动,勉强与血神道人打了个平手。

  夜乞甚是焦躁,忖道:“终日打雁,到头来给大雁啄瞎了眼!我连区区血神道人都拾掇不下,难道我当真命只如此?”若要动用本源法力,这具辛苦凝练的魔躯势必再要崩散,但不下杀手,又奈何不得血神道人,当真是左右为难。

  血神道人瞧出便宜,只将血灵剑往夜乞魔躯上招呼,果然逼的夜乞左支右拙,十分狼狈。还调笑道:“我当夜叉族的大长老是如何神通,想不到是个落架的凤凰!今日你敢来招惹老子,便将你的元神留下罢!”

  正要将身一摇,演化无边血河,反过来将夜乞魔躯炼化。忽有一道庞然魔念起自不可知之地的玄阴魔界,横跨虚空而来,穿透轮回界,直直落在血神道人身上!

  那魔念沛然勃然,无边无极,满是深深邪意、魔意,连夜乞老祖见了,也自骇然色变,从其中感受到了与尸魔、六欲阴魔一般无二的无上魔意!

  夜乞老祖惊叫一声,纵起魔光便走!血神道人呆呆而立,就似元神坐僵一般,浑然忘了追杀。那道魔念跨空而来,眨眼之间已将血神道人原来的元神炼化,据为己用,其中一应记忆、经验等等尽数归了别人。

  等“血神道人”再睁开眼时,只冷冷说了一句:“废物!”周身气息已变得渊深无比,全身血光迸现,血河真气竟是一连周流周天六转之多,每运转一圈,“血神道人”的修为便增厚一分,等到六转已毕,其一身道行竟而生生破入归一之境!

  “血神道人”证了归一之后,一身法力才缓缓平息,恰恰落回那一线桎梏之下,本已蓄势待发的大道反噬亦随之缓缓平息。

  “血神道人”瞧了瞧自家双手,冷笑一声,蓦然一只大手抓去,瞬息之间横破虚空,等再缩回时,掌中已死死攥住一人,兀自挣扎不休,不是夜乞老祖又是哪个?

  第一千二百一十三章 血魔血胎

  “血神道人”面色冷峻之极,冷冷瞧着夜乞老祖拼尽全力,却始终奈何不得那只巨手。夜乞老祖挣扎了半日,忽然软了下来,放弃了抵抗,嘶声道:“你是先天魔祖中的血魔,是也不是!”

  “血神道人”一双猩红之极的魔眼中有无尽血光翻腾,淡淡说道:“不错!本座正是血魔!”夜乞老祖颓然道:“我就知道!血神那厮哪里是从血河之中孕育,分明只是你布下的一招暗棋罢了!等到时机成熟,立时将他夺舍,坐享其成!”

  “血神道人”,如今的先天血魔,微微咧开嘴角,露出猩红的舌头,冷冷一笑,道:“不错,此界的血河本就是本座当年所留暗手,只是未料到竟会生出血神这等生灵,其实本该是诞生一件先天之宝的,不过……”目光微微转向极西之地,嗅了一嗅,续道:“不过看来,收成还算不错!”

  就在先天血魔目光瞟向极西之地时,太象五元宫之下地底血河魔宫之中,花姥姥正自运炼苦功,祭炼那件血河魔胎。魔胎本已顺从接纳其法力炼化,忽然之间震颤不已,内中元灵生似害怕到了极点,真气震动之间,花姥姥险些运功走火,立时喷出一口魔血,叫道:“怎么回事!”

  那魔胎不答,隔了片刻,忽又作起怪来,拼命想要挣脱花姥姥法力束缚,逃出血河。但花姥姥一番苦功岂是那么好对付的,真气连转三转,已将血河魔胎镇压下去,喝道:“你若是再敢这般作乱,老身便拼着让你从先天转为后天,也要抹去你的元灵!”

  血河魔胎见逃走无用,颤抖不已,一个个意念向外传递,皆是散乱不堪,已是惊骇到了极点。花姥姥以元神之法收拢解读其意念,发觉皆是断断续续的字眼:“来了!来了!”

  花姥姥喝道:“究竟是谁来了?将你吓得如此!”血河魔胎蓦地发出一声尖叫,一个意念冲出,叫道:“血魔来了!他要炼化我!他不会放过我的!”

  花姥姥一呆,一股凉气自后背只上元神,喝道:“血魔?哪个血魔?是先天血魔么?他降临此界了?”事已至此,血河魔胎反正豁出去了,叫道:“那厮夺了血神道人的庐舍,方才已然发现了我的行踪!你以为这条血河真是无意中坠落轮回界中?其实早就在血魔的算计之中,他的目的便是借血河将我孕育出来,再一口吞掉!增厚他的法力!不过他失算了一点,便是血河中竟又孕育出了血神那厮,还抢我前面出世。”

  “血神那厮与血魔先天契合,正是最合适不过的庐舍之物,因此他要炼化我时,我才拼命逃走,投奔于你。不过如今血魔终于动手,夺了血神道人的躯壳,下一步他必会前来寻我,你将我祭炼,也逃脱不了他的毒手!”

  花姥姥默然不语,她修炼的血河道法,根本源出血魔大道,绝不可能反抗此道之魔祖。就算敢奋起反抗,一招一式皆逃不过血魔的魔眼,怎么能赢?

  花姥姥思忖良久,咬牙说道:“就算逃出此界,也逃不过血魔的毒手。为今之计,只有你倾力助我,将你祭炼完全!我再与郭纯阳联手,请他抗拒血魔!不管他开出甚么条件,只能要保住你我的性命,也都认了!”

  血河魔胎本已没了心气,闻言又生出一丝希望,叫道:“不错!郭纯阳那厮精通先天神算,只要肯帮忙,未必不能克制血魔!好!我就陪你赌一赌!”

  血魔将夜乞老祖攥在手中,声调全无起伏,道:“本座看你也算魔道中的后起之秀,我新近降临,正确一个帮手,便成全了你罢!”

  夜乞险些破口大骂,其身为夜叉一族大长老,得道总有千万年,但在血魔这等先天魔祖的眼中,只怕还当真是个“后起之秀”,正要搬出夜叉族来套套交情,只觉一股澎湃汹涌的血河法力涌入自身,同时鼻中问道血腥之极的气味。

  血魔五指指尖放出五道血色光华,自夜乞老祖天灵之中涌入,竟是将其当作了一件法宝祭炼。夜乞所修是夜叉一族的天赋神通,但在血魔法力之下,完全不够看,轻而易举便将其本有功力镇压下去,无穷血气贯穿夜乞魔躯,开始强化其法体。

  过的数日之后,夜乞一具魔躯已然转为赤红之色,如同血河一般,魔躯之坚凝,与先前的百炼魔躯一般无二,甚至犹有过之。其眉心之中现出一个血点,宛如年画中白白胖胖的男婴女婴眉心皆用朱砂点了一点,又是诡异又是邪魅。

  血魔将手一松,夜乞滚落在地,当即拜道,叫道:“多谢魔祖替我重铸魔躯!夜乞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心下暗叹,他的魔躯之中被血魔法力浸染,再也摆脱不得其控制,只好乖乖听命。

  血魔面无表情,道:“很好,等本座炼化了血河孕育的魔胎,再夺了轮回盘,自有你的好处!尸魔与六欲阴魔下场如何,你可知道?”

  夜乞自是知无不言,道:“属下逃命的早,未见六欲阴魔与尸魔的下场,但想来以无住的法力神通,那两位就算胜出,也只是惨胜,不定如今正在何方将养伤势呢!”

  血魔闭目感应良久,启目道:“怪了,六欲阴魔气息衰落,我倒能感应得到,尸魔却踪影全无,难道真的死在秃驴之手?”

  尸魔被天尸教主封禁于黄泉鬼棺之中,缓缓炼化。黄泉鬼棺实是魔道至宝,完全隔绝一切气息,加之尸魔衰弱,血魔凭着魔祖之间的微妙感应,竟是丝毫查探不出尸魔的下落。

  夜乞老祖生死操于人手,立时改为一副忠心耿耿的狗腿形象,笑道:“魔祖算无遗策,尸魔与六欲阴魔已被金刚寺杀的不成模样,至少也是从归一境中跌落下去,再也不能与魔祖争锋!我等是否前去太玄派,将太玄灭了,再将那条血河炼化?”

  第一千二百一十四章 缘法

  血魔闻听,又将一双猩红魔睛望向极西之地,目中光景变幻,正映照出太象五元宫的形貌。忽然光影一闪,现出一个满脸笑容的道人,甚而还摇了摇手,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血魔哼了一声,微一摇头,魔睛中景象退去。夜乞见其似是遇上甚么变故,暗自冷笑:“你要打血河主意,必要对上郭纯阳,那厮谁也摸不透底细,当初我等一群魔祖一拥而上,也不曾落了半点威风,就算你是先天魔祖,到了此界要受大道压制,强龙难压地头蛇!”

  血魔的神通只擅侵夺他人血气精气,不擅夺人神魂,因此窥探不到夜乞所想。血魔思忖片刻,道:“先去冥狱之中!”夜乞道:“是!”冥狱中有无数黄泉阴河,正可补充血魔元气,夜乞自家也急需魔气进补,两大魔头立时动身。

  太象五元宫中,郭纯阳面上似笑非笑,蓦地一拍云床,一道噬魂魔光飞出,正是凌冲阴神所化,问道:“师傅有何事吩咐?”郭纯阳道:“方才有人窥探本门,被我挡了回去。你猜是谁?”

  凌冲阴神道:“弟子可无有太乙飞星符阵傍身,推算不出。”郭纯阳笑道:“也对!方才是血神道人,不,该改为先天血魔才是。”

  凌冲阴神道:“师傅之意,是血神道人已被血魔夺舍?”郭纯阳道:“血神道人自血河中孕育而出,本就是一桩异数,血魔忍了这许久才出手,也算拨乱反正。其觊觎的是血河所生的那枚魔胎,迟早要来生事。”

  凌冲阴神道:“血河魔胎在花姥姥手中,若真是血魔来犯,花姥姥绝非对手,如此便是唯有托庇于本门一条路可选。”郭纯阳道:“眼下不必理会,等她来了,再坐地起价!你让你的阳神在西域之地多游走一番,说不定还有一场机缘。”

  凌冲阴神知道郭纯阳绝不会无的放矢,便道:“是!”阴神阳神念头相通,先前还因道行不足,若是离得远了,难以同步。如今阳神阴神双双待诏,只要身在轮回界中,就算是冥狱与阳间两地,亦是念动即知。

  阴神这边动念,阳神便已知晓,忖道:“师傅此言定有道理,我且推算一番!”郭纯阳之言等若点破天机,阳神以太乙符阵略一推算,已知端倪,“原来是无住将金刚寺道统传与法性,又将其送走,如今法性行踪暴露,当有一场碍难,须得我去解救!”

  金刚寺覆灭,无住等长老死得其所,只余一根秧苗,于情于理,凌冲皆不会坐视,当下剑光一转,急寻法性而去。法性此时正在西域第二大城铁木城之中。此城位于西域第一大河通天河东岸,三面有山,山中盛产一种铁木,虽是木材,却坚固无比,乃是上佳的造船之料,又有许多用途。

  此城便是依靠铁木交易,逐渐繁盛,成为西域第二大城。法性被无住送走,一路失魂落魄,延门托钵,走走停停,等回过神来已是身在城中。便随遇而安,随便寻了一处小小寺院落脚。

  好在西域之人素来敬佛,法性虽则形容邋遢,但一身高僧气度却是丝毫做不得假,自有一股凛然之气,倒也无人敢胡乱生事。

  这一日法性忽然心血来潮,出了寺庙而去,就在城中迤逦独行,走走停停,随心而止。越走越是偏僻,足下也渐渐有了许多杂物,忽然一脚溅起许多污水,法性心头一动,原来已是来至一处贫民聚居之地。

  铁木城繁华无比,却亦有肮脏污秽之处,便是底层百姓所居,污水横流,垃圾遍地,连跑来跑去的孩童都是衣不遮体,好在铁木城中工作极多,就算卖苦力也能养家糊口,只要不是得了绝症,总能勉强饱腹,倒不至于饿死。

  忽闻一阵欢声笑语之声传来,法性心头又是一动,循声而去,见一群赤了上身的汉子,正在搭建一座建筑,一旁堆着些乱石木料之类。铁木城最不缺的便是木料,甚至还有不少细细的铁木枝干,虽只是边角余料,也甚是难得。

  法性咦了一声,那建筑甚是眼熟,居然是一间小小的庙堂,已初见雏形。忽有一人身披一件半旧袈裟,肩挑两担清水而来,那人生的甚是年轻,自有一股清华气度,头上似是多时未理,生着短短的乌发。

  那人将水放下,招呼做工之人饮水,大家说说笑笑,十分热闹。看样子那间小庙便是为那人搭建,言语之间对众汉子十分感谢。

  又有一阵喧哗传来,数十名彪悍汉子涌来,为首之人一脸横肉,手中提着一柄钢刀,满脸冷笑,说道:“薛还清!你一个未受戒的假和尚,如何就敢起庙修行?再说,这块地本是我们王老爷的产业,你未交一分银子,就贸然动工,乃是犯了杀头之罪!还不随我去见官!”

  法性微微皱眉,西域之地敬佛,但一应规矩亦是极严,非得是受了具足戒之僧侣,不能独掌一庙,无关庙宇大小。但要起庙供奉佛菩萨,亦须有传承宗门之法牒方可。那为首之人所言,却也不无道理。

  众汉子皆是出苦力讨生活之辈,脾气火暴,当下与那群人口角起来,推推搡搡,几乎便要动手。那叫薛还清的和尚倒是镇定如常,一言一语的分辨。无奈那群人铁了心找麻烦,只是要其跟他们去见官。

  推搡之中,有汉子忍耐不得,动起手来,却哪里是人家的对手?被踹倒在地,后来那群人有此由头,纷纷抽出兵器,往众汉子头上招呼。

  忽然哎呦、哎呦连声,众汉子还未如何,寻衅的那群家伙却已接二连三的倒地不起。领头之人还有些见识,怒指薛还清喝道:“好啊!你敢在铁木城使妖法,果然是个妖僧!等我去王老爷家求几位高僧出手,管叫你死无葬身之地!”拉了倒地之人,一哄而去。

  众汉子哈哈大笑,又纷纷夸赞那薛还清佛法高妙,薛还清只是摇手否认,说了一阵,又自去搭建小庙。那薛还清却愁容满面。

  法性是何等修为?一眼瞧破方才确是薛还清出手惩治那群泼皮,但哪里是甚么佛法神通?分明是纯正的玄门仙家法术!那薛还清果然是假扮的僧人,实则却是玄门弟子,只是其混入铁木城中要做甚么?

  法性想到此处,反而将金刚寺覆灭之痛抛到一边,咳嗽一声,现身而出。众人说笑之间,见一位邋遢僧人现身,一时寂静。倒是薛还清上前合十道:“小僧还清有礼了,不知这位师傅从何而来?”

  法性凑近一看,那薛还清脑后居然尚有两道佛光闪烁,显是开悟了佛门神通,乃是十足的释教种子,不由微微欢喜,便道:“贫僧法性,云游四方,偶至此处,想讨一碗水喝。”

  薛还清笑道:“这有何难?师傅稍带!”舀了一碗清水,双手递过。法性接过饮下,赞道:“果然好水!”有汉子笑道:“这位师傅说笑了,这水是从不远处一口小井里打来,连干净都算不上,不过是为了解渴罢了,哪是甚么好水!”

  法性微笑道:“本性清微,真如通透,在贫僧看来,便是无上好水。”薛还清心头一动,只觉这邋遢和尚以水喻人,意有所指,只是未能参透玄机,兀自沉吟不语。

  第一千二百一十五章 又见太弼

  法性又看了薛还清一眼,见其似有所悟,暗暗点头:“此子当真根器锐利,乃是天生的修佛种子,为何却一身的玄门神通?”起了度化之心,大金刚寺仅剩他一人存活,日后光大山门,自要度化许多聪颖弟子,眼前这位少年正可收入门中。

  法性修持多年,也曾有许多弟子,但精通神通之辈却少,俱被遣下山去,尚未寻回。他动了爱才之念,正要上前攀谈,套一套那少年来历,忽然眉头一皱,冷笑一声,转身便走。

  那薛还清见法性急匆匆而去,不知何事,只觉那邋遢和尚十分有缘,想要多说几句,忙追了过去,谁知法性足下生风,一扭之间已然无踪,薛还清追之不及,只好空自嗟叹。

  法性寻了个无人之地,顿足之间已然移形幻影到了铁木城外,飞身上了九天之上,就见一人满面冷笑,手托一轮星光宝盘,说道:“有劳法性神僧玉趾,太弼实不敢当!”

  那厮正是太弼,被太微星主遣下轮回界来,太微星主对他道:“金刚寺覆灭,道统着落在无住的弟子法性身上,你若能将其斩杀,借了金刚寺万年积蓄,自然得享大道,此是千载难逢之机,万不可错过。”

  太弼屁颠屁颠赶来,仗着太微斗数神算,终于推算出法性在铁木城中落脚,方才便是其发出一道气息,故意被法性察觉,引动其来。法性果然上钩。

  太弼笑道:“金刚寺已灭,传闻无住住持将寺中无尽积蓄尽数赋予神僧你,不知是真是假?”法性摇头道:“神僧之谓绝不敢当,本寺受魔头之难,此是定数逃脱不得。但本寺道统仍在,非是宵小所能毁去!”

  太弼哈哈一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只问大师一句,金刚寺中遗宝可在大师手中?”法性道:“出家人四大皆空,唯有佛法僧可称三宝,余下皆是身外之物,算不得宝物。”

  太弼道:“不愧是金刚寺的住持弟子,好一张利嘴!辩经论法自是说不过你,不过既然被我寻到你的踪迹,不将金刚寺的宝物交出可不成!”

  法性摇了摇头,叹道:“贪嗔痴毒,纵然你成就待诏,也难以解消!”太弼笑道:“我为魔道中人,修得便是贪嗔痴三毒之意,大师不必多费口舌了。你若是肯乖乖交出宝贝,我许你自由离去。若是不肯,我便将这铁木城所有生灵尽数灭绝,你看这笔买卖如何?”

  这一下法性当真色变,喝道:“你敢!”太弼冷笑道:“我有何不敢?不过区区几十万的生灵,挥手之间便杀了。你来瞧一瞧!”将手一挥,伏斗定星盘中一道星辉闪过,往铁木城中落去,若是给其击实,不知要死伤多少!

  法性喝了一声,宛如一尊怒目金刚,脑后现出一圈佛光,分出一线光华,须臾之间已追上那道星辉,将之泯灭!喝道:“果然是魔道贼子,不可理喻!罢了,今日贫僧便开个杀劫!”周身泛起金色,虚空之中有梵呗之声响起,条条佛光凝结为六尊金色拳印,正是金刚寺不传之秘光明拳!

  法性追随无住多年,为金刚寺下代中最为秀出之弟子,不然当年法罗叛寺,也不会遣他前去追捕。无住对这位弟子十分宠爱,不但将寺中唯有住持方能修炼的光明拳提前传授,连金刚寺中所有神通亦一并相传,毫不吝惜。法性多年修持,已然开尽佛门九识,只差融会贯通,便能证就真如。

  法性这一全力施为,六道光明拳拳印大如车轮,挥动之间便有佛光普照,祥瑞纷纷,向太弼杀去!法性着实动了杀机,金刚寺与楞伽寺不同,更为追求神通威力,降妖伏魔乃是等闲之事,因此根本不忌杀戮!

  太弼喝了一声:“好光明拳!”伏斗定星盘竖起,演化一方星光世界,内中星斗错落,星轨交杂,效仿周天群星运转来去,令人眼花缭乱。星光世界一抖之间,已将三道光明拳印收入其中,随着星轨左转右转,不知被挪移到何处去了。

  太弼的星光世界与凌冲的洞虚真界作用相同,皆能收容万物。力分则弱,法性发出六道拳印,才被各个击破,不过星光世界能困锁拳印一时,不能困锁一世。

  还剩三道拳印绕过星光世界,往太弼杀来,却见其将手一扬,一道星辰真火发出,烧熔虚空,与光明拳印斗在一处。星辰真火乃先天神火,太弼修炼多年,妙容玄真,丝毫不惧光明拳印,兜转之间甚而还将之死死压制。

  法性嘿了一声,脑后佛光中现出一根禅杖,通体乌黑铮亮,犹如一根铁棍,将之祭起,兜头便打!太弼眼中一亮,笑道:“这便是金刚寺遗宝么?果然好宝贝!”使了一记天星神掌的解数,星力化为一只巨掌,横推之间将禅杖掀翻,五指合拢,已捉住禅杖一端,死死拽去。

  二人这一交手,佛光星光交相辉映,深紫金黄之色层层浸染,将半边苍穹映射的好看已极,丝毫瞧不出其中凛凛杀机。铁木城中居民陡然见了这等奇景,都忍不住抬头观瞧。也有那练气士或是僧人,瞧出不对,只是战场之声势太过煊赫,不敢贸然上去查探。

  薛还清也瞧出不对,只是他修为低微,只勉强筑就金丹,根本挡不得天上之人随手一道神通。不知怎得,他心有猜想,必是方才离去的那位邋遢和尚与甚么人动手厮杀,只等抬首望天,焦急等待。

  太弼毫无顾忌,将星光神通乱洒,不时往铁木城中落去。法性自不能坐视不理,还要防备其神通伤及无辜,二人皆是一般道行,法性分心旁顾,斗法便落在下风。幸好光明拳实是佛门无上护教神通,以太弼的手段,也丝毫奈何不得,只能凭了伏斗定星盘所化世界,将拳印兜来转去,由此法性才不至于被其所擒。

  第一千二百一十六章 重劫

  光明拳至大至刚,为佛门不传之秘,但运使起来分外消耗法力,法性要维持六尊拳印,时日一长,便觉吃力,只好先一枚拳印爆碎,收回法力。

  法性所收回的是身边的三道拳印之一,至于落在伏斗定星盘中的拳印,就算爆碎也无甚么大用,左右逃不过被封禁的下场,不如不动。

  太弼感应如斯,察觉法性气机衰落,暗自冷笑,九天之上无尽星光垂落,却是接引星力下沉,补充自家损耗。与星宿魔宗修士斗法便有这一桩弊端,若是不能隔绝内外,其等总能自九天星河中捞来星力补充,越战越强。

  法性无法,无住所传金佛中确实封禁了几件佛宝,亦有法宝级数,但法性尚未证就真如,还未将之祭炼纯熟,若是贸然祭出,被太弼收走可就鸡飞蛋打,还不如只以光明拳对敌,也不会出甚么纰漏。

  法性本有去意,又恐太弼当真以铁木城满城生灵为赌注,痛下杀手,毕竟这些魔道之辈残忍无比,只求损人利己,说不定就敢作出屠城之事。法性是正宗佛门弟子,慈悲心极重,宁可我入地狱,不可牵连他人。

  太弼便是觑准这一点,将法性吃的死死的,心头暗喜:“今日当可将法性拿下,就算其有援兵,我亦有后手应付!”再斗半日,法性气息更是衰减,脑后佛光亦有几分不稳,太弼故意又等了良久,觑准良机,就要用伏斗定星盘将其收了,只要入了星光世界,法性便绝不能再翻身。

  将动未动之际,忽听有人说道:“好热闹!让凌某也来沾个喜气如何?”一道剑光翩跹而来,如梦似幻,一斩之间,正正切入二人战圈,将二人气势断了一断!

  这一剑所附法力并不如何高妙,难得是对战局之把握妙到毫颠,以一分之力撬动十二分的劲道。法性趁机后退几步,这才缓过一口气来,接着大喜叫道:“凌道友!”

  一位少年骑乘云气,御空而来,身后有无边大水搅荡不休,正是凌冲,拱手笑道:“多日不见,法性师兄却是清减了不少!”法性当年修成光明拳,追缉法罗入冥狱,何等的意气风发?思及金刚寺被灭,阖寺僧众只剩自家一个,薪火未传,不由得悲从中来,险些放声痛哭。

  凌冲安抚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师兄肩负金刚寺重兴之重任,须得打起精神才是!”法性点了点头,默然不语。凌冲又对太弼笑道:“太弼道友,你我总也打过几回交道,这孽缘牵缠,凌某也不胜其烦,不若今日来个了断如何?”

  太弼冷冷一笑,身前星光世界越发晶莹,说道:“凌冲!你也不过初证待诏,焉敢猖狂?区区太玄派,可没放在我星宿魔宗的眼中!今日来的正好,索性连你和这秃驴一并解决了!”

  星光世界一震,内中星光如潮,外有九天星力接引,内外相合,化为一方璀璨世界,横推而来!凌冲喝了一声:“来的好!”雄心陡起,倒要瞧一瞧是星宿魔宗开辟世界的道法强横,还是洞虚剑诀演化的洞虚真界玄妙,亦将洞虚真界化为一道玄光,生生迎上!

  两座小千世界轰然碰撞,宛如九天星落,只是无有碎石迸溅,只有无量玄光星光溅散!两大开辟虚空的道法碰撞,比拼的非是谁家道诀精妙,而是赤裸裸的法力雄厚与否!

  太弼的星光世界一抖,居然被洞虚真界生生撞了回来!太弼惊咦一声,只觉凌冲所辟那处虚空之中隐有先天之机传来,又有无边重水之力拍来,竟是抵挡不住!

  凌冲得势不让,将洞虚真界化为一点玄光,狠狠刷下,来势凶绝!洞虚真界中有先天五行精气、太乙飞星符阵以及一元重水加持,尤其一元重水更是龙神母所赐的先天之物,比起只有一丝一缕的先天五行精气直如汪洋大海,一刷一落之间,几乎连虚空都要打塌!

  法性见了两座世界碰撞之威,不仅面上色变,暗道好险,若是被太弼收入星光世界,绝难脱身。佛门中亦有开辟世界之法,如掌中世界、砂中佛国,于芥子之中而现须弥,但法性与光明拳有缘,却修不成开辟佛国之道,面对凌冲与太弼动手,只能瞠乎其后。

  凌冲杀得起劲,倒是头一回祭起一座真界,这般硬打强攻,见太弼节节败退,更是气贯长虹!太弼鼻子都要气歪,其证待诏数百年,竟还不如一个入道几十年的毛头小子,被杀得这般狼狈,实是奇耻大辱!

  百忙之中催动星光世界,便有一蓬星辰真火飞出,朝凌冲狠狠烧去。此火乃是太弼苦心祭炼百年的真火之精,实是毕生道行所系,与伏斗定星盘一般,为性命交修之物。实是用去一点便少一点,也是被逼无奈,才不得已展露。

  凌冲大笑一声:“就你有先天之物?我没有么!”一条重水长河现世,扭动如龙,与星辰真火斗在一处。一元重水其重无匹,又是先天水性,一扫之间,已将大片的星辰真火浇灭,瞧得太弼心头滴血,大骂:“竖子敢尔!”忙不迭又将真火收回,再也不敢献丑。

  凌冲见其收了星辰真火,亦将一元重水收入真界之中,此宝太过珍贵,日后成道还可祭炼成一件威力无边的法宝,千万不容有失。

  果然前脚一元重水纳入真界,后脚便听一个阴恻恻声音叫道:“好!好!好!居然还有这等先天妙物,真是造化!将你炼化了,我的先天劫运亦能证道归一了也!”

  半空之中忽起劫云,将大日遮蔽,同时凌冲只觉周身一寒,一道无上法力倏然即至,重重击在洞虚真界之上!凌冲的阳神早已与洞虚真界祭炼一体,外在之形反是表象,吃那股无上法力一击,洞虚真界立时层层崩解!竟是被生生打灭了一层禁制,露出了太乙飞星符阵所化之点点星光!

  第一千二百一十七章 重历劫数

  能有如此威势,一招之间便攻破凌冲的洞虚真界,又有如此劫运之意的,唯有星宿魔宗另一位灾罗睺星君。其比当年的计都星君强去不止里许,出世便已证道玄阴,又得了先天劫运傍身,强横至不可思议。

  那罗睺星君随八大魔祖征大金刚寺,结果金刚寺固然被灭,众魔头也作鸟兽散,甚至鬼铃魔祖还丢了性命,夜乞仅剩一颗头颅,余者重伤不止,实是大大的失败。

  罗睺星君最是奸猾,只将大日罩住,出工不出力,无住以性命相搏之时,更是早早退却,只受了些轻伤,将养了几日便告复原。其又接了太微星主之命,前相助太弼。太弼与法性斗法,将之压制的死死的,胜利有望,罗睺星君便懒得插手。及至凌冲赶来,对拼之下,太弼竟而非是对手,凌冲又露了一元重水的底细,罗睺星君这才来了兴致。

  就算是玄阴之辈,要想有一件先天妙物傍身,亦是可遇不可求。凌冲区区待诏,出手便是先天一元重水,可是将罗睺星君眼馋的不行。若是此宝落在他手,不出数十年,定能炼成一件惊天动地的法宝,那时就算太微星主与星帝,也不放在他眼中。因此此宝他是势在必得。

  洞虚真界一破,那股劫运之力便找上了太乙飞星符阵,但凌冲虽忙不乱,心念微动之间,两条黑白生死之气旋动,已将真界缺口补上,正面迎上了劫运之力。

  生死符!凌冲生平第一件也是祭炼的最久的法宝!晦明童子与他心意相通,只需动念之间即可自行发动,也幸好有这位童子在,才免去了洞虚真界被“开膛破肚”之危。

  黑白生死气一出,立有一道劫运之力狠狠击在其上,生死之气乱颤乱晃,但终究不曾崩溃,死死挺了下来。一团紫黑色星光突兀现身,正是罗睺星君的本体,其咦了一声,喝道:“好!又是一件好宝贝!你这厮当真是散财童子,却是生受你了!”分出一道劫云,轰然坠落!

  罗睺星君的神通为九劫法,乃是饥馑、瘟疫、蚀日、落月、惑心、刀兵、星坠、陆沉、天崩九招,比计都星君的六劫法还要多出三劫,足见其得天独厚。见晦明童子之身,更是欢喜无尽,当即又发一道落月神通杀来。

  生死符又是一震,凌冲一口真气逆行,险些背过气去,连接玄阴老祖两道神通,也幸好他修成一口先天纯阳之气,能够源源不断、生生不息,饶是如此,洞虚真界受了劫运之力侵入,已然现出山峦崩塌,日月无光,五行不存等种种末世之景。

  晦明童子叫道:“莫要吝啬了!快将你修炼的纯阳之气尽数灌注过来!”凌冲哪敢怠慢?忙将苦修的先天纯阳气机注入生死符之中,洞虚真界能修聚无边法力,这股纯阳气机亦是浑厚无匹,生死符得了,立时光华大放,黑白二气一起,将那股落月的劫运绞散!

  罗睺星君现身的那一刻起,真界中的阴阳之气便又躁动不休,凌冲思及此物非是凡品,郭纯阳千叮万嘱,不可现于人前,也就将之镇压下来,不曾放将出去。就算放阴阳之气出去,也奈何不得一位玄阴老祖,说不定还给人顺手收取,那就鸡飞蛋打。

  罗睺星君见凌冲用了那件能发黑白之气的法宝,竟接连挡住自家两道神通,贪念大炽,也懒得多费手段,那一团劫运猛地一扑之间,已将洞虚真界连同黑白生死气尽数吞入劫运之中!法性大惊,但他不想逃走,反而催动光明拳,想要搭救凌冲。

  罗睺星君狞笑道:“你也进来罢!”晃一晃,又将法性收了进去。法性身入劫云,已知此劫只怕逃不过去,苦笑一声,就在劫云之中盘膝入定,周身现了佛光,身下有一座莲台托举,共有九瓣。宝光一闪,又有一尊宝冠现于头顶,加上方才那一根禅杖,正是金刚寺住持历代相传的家什。

  这三件宝贝非住持不能取用,各有无穷奥妙。无住临去之时,连此三样宝贝也传了给法性,以证其为金刚寺正统。宝冠、莲台、禅杖,各自发出无量宝光,将法性重重包裹。光中又有无数梵字宝文流转不休,又有许多佛菩萨金身虚影浮现围绕,结成一座金色光幢,将法性护持的风雨不透。

  佛门神通便是如此,斗法不见如何犀利,但若论守御,却是独步天下,要想轰开三件宝贝所结宝光光幢,总要费上一大番手脚。

  罗睺星君也懒得理会,将全副精神放在凌冲这一边,只要将凌冲炼化,一下子就有两件法宝入账,岂不美哉?见凌冲以黑白生死气护身,便将罗睺九劫法交替运使,以劫运之道,消磨其元气。

  凌冲阳神藏于真界之中,外有生死符护体,但忽觉饥饿无比,自肠胃而起的一股饥火,透出胸膛,直上天灵,阳神一晃,几乎要栽倒在地。要知他就算不入道修行,只以凡间法门修炼出粗浅的真气,也断不会这般饥饿难忍。

  晦明童子喝道:“这是饥馑劫,为修道人入道之时所历劫难,那厮是要用劫运之力消磨于你,你要小心应对!”凌冲得他提醒,当即盘膝而坐,以定力护持心神,观想自天灵甘露自九天滴落,摄入华池,三咽九转之后,归于丹田,果然饥火稍熄。

  但随机又有一股无力之感袭来,周身发热,洞虚真界中一股微焦火意散出,晦明童子喝道:“此是瘟疫之劫!”不必他提醒,凌冲阳神双手一动,虚空书符,笔走龙蛇,正是一道太真御神甘露灵符,一口真气喷去,那灵符化为一蓬甘露从天而降,这才将焦躁之意解去。

  凌冲暗思:“罗睺九劫法,一环勾动一环,越来越是难挡难防,就如修士的九重劫数,前几重还好挡,到了最后几关,只怕不易过去!”正思忖间,忽感六识蒙逼,五蕴烦乱,四大不存,元神也自浑浑噩噩。

  晦明童子叫了几声,但凌冲元神归于劫数之中,竟是毫无反应,那童儿急得团团乱转,叫道:“这却如何是好!”正没区处见,凌冲阳神之上又有一道心光闪过,竟是自行自魔境妄境之中脱离了出来。

  晦明童子叫道:“你是如何发觉的?”凌冲道:“惭愧!是阴神察觉不对,特意以神念震醒!”晦明童子大笑道:“好!好个元神二分,还有这般妙用!”

  第一千二百一十八章 成全

  元神二分之法,由郭纯阳定计,噬魂老人实施,将凌冲元神一分为二,一则魔道、一则仙道,实是天才之极的创意,也唯有噬魂老人这等玩弄魂魄的大行家,方能举重若轻,将一个人的元神平均等分,无有丝毫后患。

  凌冲的阴阳二神相互扶持,早在度过九重劫难之时,便有端倪。阳神陷入魔境,便有阴神呼唤而醒,算是此劫独一份的渡劫之法。

  原本罗睺九劫法中惑心劫最是难过,一旦修士道心不稳,不但惑于心劫,还会招引魔头降临,内外交攻。但凌冲却过的有惊无险。不过其身入罗睺劫境之中,劫运交叠之间,一劫过去,一劫紧随而至。

  惑心劫一过,便是刀兵劫,劫境之中骤起刀兵之意,魔刀魔剑飞舞,放射魔意。不过这一劫对凌冲而言反倒容易抵挡,只将一元重水催动,借其气息演化剑气,封挑击刺之间,已将魔刀魔剑尽数击溃。

  但劫运连环,一波又起,又有刀剑之气如蝗虫飞来,杀不胜杀。晦明童子叫道:“这么下去可不是路,若是劫运演化无边,到了最后几重玄阴级劫数,你决然过不去。还是快想办法逃命!”

  凌冲喝道:“你当我不想?罗睺星君是玄阴级数,我能坚持到现在已是侥幸,若无外援,只怕你就要换个主人了!”晦明童子道:“你师傅那厮不是算无遗策,怎得不来救你!”凌冲没好气道:“我怎知道!”

  正说之间,眼见劫运连环,蚀日、落月两劫相继而来,两道劫气化为一轮魔日、一轮魔月,交相磨动,凌冲拼尽吃奶的力气,连本源法力都损耗了许多,这才勉强在日月双劫之中保住性命。

  眼瞧下一劫星坠劫绝难过去,只听罗睺星君的声音响起:“凌冲!你若肯将你手中法宝的祭炼的法力收回,将其献给本座,我还可许你一条性命,不然等星坠爆发,你决然无幸!”

  法宝一旦生就元灵,除了从头祭炼的正主之外,绝不会受别人祭炼,除非原主将法力烙印撤去,又或是身死道消。前者一般是将法宝传给亲传弟子,后者会令法宝失了拘束,从此天高海阔。

  罗睺星君打得好主意,一来其不通太清符法,根本祭炼不得生死符,但若是凌冲肯收回法力烙印,生死符成了无主之物,说不定能用九劫法祭炼成功。若是强夺生死符,其中元灵死活不肯听从,就算法宝到手也没甚么用处。

  凌冲尚未答话,晦明童子已然现身喝道:“我把你个夯货!你家晦明乃是贞洁烈符,虽则这小子不甚争气,这许久也未证道纯阳,却也不会跟了你这个魔头!你趁早死心!”

  凌冲嘴角一抽,将晦明童子元灵按入洞虚真界之中,扬声喝道:“此宝是我性命交修之物,你想也别想!”罗睺星君怒道:“既然如此,那便……”一个“死”字还没出口,忽然劫境震动,一枚粗大之极的拳头狠狠轰入其中,拳锋如钻,又自搅荡了一番,又有一只大手伸入,狠狠一撕之间,已将劫境撕开一道大口子。

  凌冲甚是乖觉,哪还不知是来了援兵,化为一道剑光,转瞬已出了劫境,那两只大手又在劫境中一通捞摸,又将法性捉了出来。凌冲见了天光,一尊高有十丈、白首赤足的妖圣威风凛凛的立在面前,不是朱厌又是哪个?

  朱厌拽出法性,松了口气,道:“还好没死,不然无住必然化成厉鬼来寻老子索命!”又骂道:“小小的灾星,也敢觊觎金刚寺的道统?真是不知死活!”

  罗睺星君劫境被破,略一运转已自复原,只将九劫法依次施展,就见朱厌妖身之上光华乱闪,各色劫运之力此来彼去,虽难以破开其皮毛肉躯,到底甚是惹厌。

  朱厌皱了眉头,他的神通强在近身搏杀,又或是吞阴补阳,罗睺星君虽证玄阴,本体乃是一股劫运之意,内有星辰之力,若用吞阴补阳之法,势必战况持久,想了想,叫道:“法性我已救出,这厮便你来处置罢!”

  伸出毛绒绒的大手,在眉心中一顿拉拽,居然给他抠出一枚舍利子,放射莹莹宝光,正是金刚寺的镇寺舍利。朱厌毫不迟疑,扬手将舍利子扔向罗睺星君,丝毫不顾忌那是一件无价之宝。

  舍利子飞在半空,当即佛光大放,一层一层交叠宛若焰火,其上生出一尊佛陀虚影,依稀与当初无住所化金身佛陀一般,那大佛伸出一只手掌,轻轻一压,万里劫运之意立散,罗睺星君大叫一声,将劫境一收,望空便走。

  太弼一见,忙即跟上,转眼走个无影。朱厌用舍利子退了来敌,大咧咧一招手,叫道:“快回来!”那舍利子却也听话,大佛虚影散去,仍是一枚骨珠的模样,只是却落在凌冲手中。

  凌冲不明所以,只望向朱厌。朱厌摸了摸脑袋,十分无奈,将法性招来身边,说道:“你师傅临去之时,将这枚舍利托付于我,还请我护持你之修行,直至你证就真如。我还受他指点,先去冥狱之中,将殷九风打死,再来寻你。想不到罗睺那厮也盯上了你。”

  法性叹息一声,合十作礼道:“多谢朱厌前辈护持!”朱厌摆手道:“我也非是白忙,你师傅许我只要看顾你证就真如,我身上这件神甲便归我所有。你可不能赖账!”

  法性摇头道:“自然不会!”朱厌又瞧了瞧凌冲,皱眉道:“你这厮比灾星还邪气,走到哪里,都有大事发生!”凌冲无奈一拱手,问道:“无住前辈还有甚么吩咐?为何这舍利到我手中?”

  朱厌道:“无住特意吩咐,这镇寺舍利可借你一段时日,说你尚有大用。不过你借用舍利,日后法性证道之劫,便须出力。”凌冲念头一转,能用上镇寺舍利的唯有阴神,看来无住早有安排,便道:“好!这枚舍利便暂存我处,快则三月,慢则一年,必然双手奉还。日后法性师兄证道之劫,我也必来!”

  法性还了一礼,既是乃师临去前所谋划,其也并无异议,对朱厌道:“朱厌长老,我师还有甚么交代?”朱厌摇头道:“没了,他最后只说金刚寺便系于你一身,可自行区处。”

  法性长吸一口气,袍袖一挥,道:“既然我来至这铁木城,便是缘法,便在此城之中重立金刚寺罢!”梵王山都被打碎,自也没了甚么风水宝地,此处人烟辐辏,毗邻大江,正可作为重建金刚寺的所在。

  朱厌自是无可无不可,道:“一切听你做主便是!”法性道:“那便如此罢!对了,方才我遇见一位少年,乃是修佛的种子,欲度其入门,请朱厌长老一同瞧瞧如何。”

  朱厌摆手道:“我只知打打杀杀,那些俗事莫来烦我。何况我是妖身,在城中大摇大摆行走,总是不好。”凌冲忽然咦了一声,却是察觉有人以玄门剑遁之法悄悄飞来,那飞剑路数正是太玄嫡传,大袖一挥之间,那人一声惊叫,已被擒了过来。

  那人正是薛还清,见了法性无事,先是一熹,等见了凌冲,却骇然叫道:“师叔祖!”凌冲皱眉道:“你是清元的弟子还清?怎的流落此间,还这副打扮?”

  薛还清正是清元道人的弟子还清,当年从东海坊市中出走,想不到多年不见,居然宛如换了一个人。法性闻听,眉头大皱,本是看好这少年,但若是太玄派的弟子,可不大好办。

  薛还清不好意思道:“弟子离了东海坊市,一路走走停停,偶然得了几卷佛经,修持之下,开启了眼识、耳识,又得了三种小神通,等回过神来,便已在此处了。”

  凌冲又好气又好笑,说道:“本门剑术不见你这般精进,遇上佛法却一日千里,看来你真是与佛门有缘!”薛还清忽然跪倒半空,叩头道:“弟子愿身入佛门,请师叔祖成全!”

  还清拜在清元门下多年,尽得太玄剑术之秘,想要改换门庭,乃是破门出教、欺师灭祖的大罪,一般而言,玄门宗派出了这样弟子,立时便会飞剑斩首,毫不容情。但若有长老求情赦免,又是另一回事。

  凌冲思忖片刻,道:“掌教至尊已指定我为太玄下代掌教,赦免你的罪过倒也不是不可。”眼见还清磕头如捣蒜,瞧了法性一眼,正色道:“我只是怕你心慕佛法,却误入歧途,没个好师傅领着修行,日后还是一场空啊!”

  法性眨了眨眼,怎不知是凌冲下套,却也着实喜爱还清这少年,开口道:“金刚寺百废待兴,正是该广收门徒之时,我与还清此子甚是有缘,便先带他修行几年,待得缘法成熟,自可拜入我门下。”如此一言,便等若允准了其拜入金刚寺。

  还清大喜过望,又向法性叩头不已,口称恩师,法性含笑搀扶他起身。凌冲正是有意成全,见法性果然上道,便板着脸道:“也罢,既然法性师兄开了金口,此事便就此揭过。你可安心修行金刚寺佛法。我本该将你元神中太玄剑术的记忆废去,但瞧在法性师兄的金面上,便免去你炼神之苦,但此生此世,你不可将太玄道法传人,不然就算有金刚寺护着你,我也必以飞剑将你斩首!”

  还清身子颤了一颤,深深跪伏道:“弟子指天为誓,绝不将太玄道法传于他人!”凌冲点头,又与法性、朱厌作别,纵起剑光便走,喝道:“待师兄证道之日,你我再行相见!”

  余音袅袅,剑光已逝。薛还清只觉心头一松,却又有甚么地方空荡荡的,长吁一口气,振奋精神,与法性回去铁木城中去了。

  凌冲御剑而走,得了镇寺舍利,先要送去给阴神运用,有此宝在手,便可镇压夺魂道人魔念,将之从容炼化,好处极多,无住这一份大礼可谓极厚,如此看来,等法性证道为其护法,到也不亏。

  第一千二百一十九章 原主到

  自西域起身,凌冲剑光绝快,只在九天之上来去,剑光一闪,已是千里之地过去。照此算来,不出几日便能回转太玄。忽然剑光一圈一敛,凌冲现身出来,皱眉喝道:“杨道友,还是现身一见罢!”

  忽有九条火气横空,化为九条火龙,遮天蔽日,就在九天之上熊熊而燃,结成一座火色光幢,向凌冲直压下来!火光中现出一张杨天琪的面孔,叫道:“凌冲!今日便是你授首之日!”

  不知怎得,凌冲的行踪为人算出,杨天琪特意堵在半路截杀,其被焚天魔祖的归一法力灌体,修成九化九变阳火真身,此神通舍弃肉躯,以玄功变化取胜,演化多端,斗法十分难缠。但同时也绝了纯阳之路,再无成道的指望。

  杨天琪恨叶向天、凌冲师兄弟几乎欲狂,一心只想将二人打死,元神收来炼魂,自从天星界归来,便苦炼神通,终于法力大成,前来寻仇。

  凌冲剑心通明,将身一扭,抢在杨天琪火气纷落之前闪避而出。九条火龙一挣,竟而发出铮铮剑鸣之响,复又当头扑来。与杨天琪早已是不死不休之局,凌冲也懒得留手,起手当空,掌中现出一口一元重水演化的长剑,望空一抛,那飞剑一转之间,已与九条火龙斗在一处!

  若是凌冲以五金之物炼剑,自要受杨天琪法力克制,但他以一元重水变化长剑,依仗的重水真气,便无有后顾之忧,反而能以剑气克制其阳火真身变化。

  不过杨天琪选在九天之上动手,便是存了借助大日之菁增厚神通的心思,果然九化九变阳火真身一动,便牵动大日光华垂落,更添火势之威。

  凌冲身边现出一圈水色光华,摇荡不易,将大日光华与九化毒火隔绝在外,唯有成道纯阳,才能将一元重水完全炼化,在那之前总有被夺走的危险,因此凌冲对敌从不将一元重水全数祭出,只用其真气变化,便是为此。

  一条火龙张口一吐,吐出一道剑光,剑挟烈焰,正是得自癞仙金船的流焰剑,剑光一转,无边火力凝成剑气,围绕凌冲便是一通好杀。晦明童子叫道:“快用太阳神符,吸取大日真火之力!”

  凌冲被其一言点醒,自从前次郭纯阳借了神符,以其中真火重创血神道人,太阳神符便再无用武之地,其中真火消耗一空,凌冲忙七忙八,竟腾不出手为其补充,恰好在今日用上。

  一轮栲栳大小的精光现出,先是暗淡无光,但牵引九天大日精华,鲸吞之间,周遭万里之地的大日真火尽数流向神符,杨天琪根本争之不过,没了大日真火加持,杨天琪的九化九变阳火真身不过是待诏级别,灭去了三成威力,凌冲抵御起来毫不吃力。

  杨天琪恼羞成怒,他苦炼多年,想要一举报仇,谁知仇家道行更是精进,那一圈水色光华凝儿不发,却天生克制他的火气,无伦是少阳真气火势九化九变之气,皆不能侵入,其一身道行都在火行法力之上,受水气克制,神通等若去了一半。

  凌冲心头始终有一丝警兆,杨天琪并非自家独来,果然其久战无功之时,只听一声娇叱,一团莹莹雪光升起,霎时间冰封千里,无尽寒意充斥九天,将杨天琪的火气也消散了许多。正是上官云珠以雪魂珠出手。其与杨天琪早定鸳盟,虽未成亲,却俨然以夫妻自居,这一次出手实是演练了无数遍,雪魂珠与九化九变阳火真身相合,非但无有冲突,反而生出水火既济之无上妙用。

  上官云珠修道不成,这许多年也不过是个脱劫级数,离待诏还远,何况纯阳。那雪魂珠是万年冰雪菁英所化,算是一件瑰宝,但也要看是何人运使,以她的道行,难以发挥全部神异之处,凌冲本可无视,但与杨天琪的九化真火真身配合,却生出一股无边玄妙,不得不正色以对。

  水火既济之功落在一元重水所化水幕之上,将之打得坑洼处处,但始终就差一丝之力,不能攻破。凌冲被这对狗男女纠缠的不清,心头火起,就要痛下杀手,方将生死符祭起,化为黑白生死气,只听有人喝道:“果真是太清余孽,死有余辜!”

  一座三十三宝塔凭空飞来,其上神光氤氲,现出周天群神,各自咏诵神言,齐齐向下一指,三十三宝塔轰然而落,带起无穷神光,恰压在凌冲头顶!

  凌冲大喝一声,黑白生死气死死撑开,不令宝塔落下,又将洞虚真界收入生死符中,将全副真气用来对付宝塔。遇上对手的法宝,还是用法宝对付,来的妥当。一位少年道人飘然而来,正是清虚道宗的拂玉道人。

  其手持拂尘,手指三十三天宝塔,运功催动。杨天琪也收了九火法体,与上官云珠同现其身边,见凌冲的生死气被宝塔压得一寸寸崩解,偏又奈何不得,俱是大笑出声,状甚快意!

  杨天琪道:“多谢拂玉师叔仗义援手,晚辈感激不尽!”拂玉笑道:“这凌冲乃是太清余孽,尹济隔代传人,本门早欲除之,想不到去看金刚寺的热闹,却在铁木城中瞧见了这厮,正是天意如此,劫数难逃!”

  说来也瞧,金刚寺大劫,上官云珠本是静极思动,拉了杨天琪来瞧热闹,正好拂真派拂玉前来打探消息,就此汇成一路。结果还未到金刚寺,却在铁木城中发现法性的行踪,更瞧见了凌冲,以拂玉的道行,凌冲与法性竟皆未察觉,于是便有了这一幕伏击之事。

  凌冲为下代太玄掌教,又是太清门复兴之希望,地位之重要,不言而喻,尤其此界中许多大事,都有其掺和一脚,若是将之生擒回清虚道宗,不但能白得几件法宝,更能套出太清太玄两派道法,只看其只修炼了几十年,便炼就先天纯阳之气,足见其法诀之精妙,拂玉思及此处,整颗心都火热起来。

  三十三天宝塔再下落一丝,凌冲的生死气承受莫大压力,却始终不破,拂玉咦了一声,喝道:“果然好宝贝!只看你区区待诏,能催动此宝到何地步,还能硬抗老夫的三十三天宝塔不成!”

  凌冲的洞虚真界躲在生死符中,拼命催动生死气,但道行差距太大,三十三天宝塔犹如太古巨岳,其重无匹,压得他周身都发出噼里啪啦之声,若是以肉躯抵挡,早就被压成一张肉饼。如今洞虚真界也不大成了。

  晦明童子叫道:“你师傅是不是一命呜呼了?怎得你连遇两道劫数,都不曾提示于你?这一劫靠你自家绝躲不过,要不还是出口求饶,我看那老小子只想将你生擒,也无杀意,咱们能屈能伸,先躲过一命再说!”

  凌冲喝道:“胡说甚么!我身为太清门掌教,怎可对敌人卑躬屈膝?传将出去,日后还怎么重立太清道统!”晦明童子喃喃道:“你说的也对!不过再不服软,我可就撑不住了!”

  凌冲咬牙叫道:“撑不住也要撑!只要我师傅没死,必会出手救我,你给我撑住了呀!”

  轮回界之外,九天星河之中,正有两道遁光飞来,遁光之中乃是一老一少两位练气士,俱是大袖飘拂,作道家打扮。那老的道人恭恭敬敬道:“师叔!师祖忽传法旨,说道在轮回界中寻到了一位传人,要重立太清门户,要我等前去襄助,着实令弟子摸不着头脑!”

  “当年师祖传下三位弟子,俱都证道纯阳,在九天星河中开枝散叶,立下好大基业,就算本门发源于轮回界,此界迟早要重归轮回盘,就算要动手,也是要谋夺轮回盘的归属,去轮回界中重立道统,又济得甚事?”

  那年老道人却是矮了一辈,要喊那少年道人做师叔。那少年道人正是尹济当年所传三弟子,名唤苏晴。那年老道人名唤路一刀,二人本在九天星河中各寻世界,开辟到场,亦是一方教祖的人物。

  前些时日尹济祖师忽从九天仙阙之中传下法旨,命其赶奔轮回界,相助新任掌教凌冲,重立太清道统。路一刀得知那位少年掌教竟尚未证道纯阳,便有些不甚服气,忍不住发几句牢骚。

  苏晴道:“既然是老祖法旨,我等不可不遵,先去轮回界会一会那位新掌教,若是可造之材,便扶持一把,若是不堪重用,嘿嘿,我太清门偌大家业,可不能被那小家伙凭空得了去!”

  路一刀喜道:“还是师叔思虑的周详!难得回一次轮回界,不若去瞧瞧那清虚道宗,本门当年覆灭,便是其等在背后出力,此仇不可不报!”

  苏晴颔首道:“清虚道宗不可不灭!此事我与两位师兄谋划多年,只是忌惮九天仙阙仙督司势大,急切之间不好下手。不过周天之中又逢道家四九重劫,仙督司必会遣人降劫,彼时或可图之!你我此次可先去瞧一瞧清虚道宗的虚实,来日报仇不迟!”

  两道遁光快绝天下,终于来至轮回界之外,苏晴往袖中取了一面宝镜,祭起头顶,那宝镜之中散出一片符光,将二人身形遮住,这才往轮回界而去。

  二人入界之时,九天之上,绝尘道人所辟小洞天之中,绝尘道人咦了一声,睁开眼来,往二人之处瞧了一眼,冷笑道:“这般符法路数,当是太清余孽!看来尹济沉寂多年,终于忍不住要有动作了!可惜若是早先有那果决之意,来寻我报仇,我还会有些厄难,不过如今么,仙督司降临在即,就算尹济亲至,我亦无惧矣!”

  太清门两位纯阳老祖遁入轮回界,苏晴惊咦一声,喝道:“我感应到了我的太阳神符了!且去瞧瞧!”路一刀叫道:“那神符是师叔亲手祭炼,留在本宗之中镇压气运,之后本宗覆灭,早已流散无踪,怎会这么巧于此时出现?”

  原来那太阳神符竟是苏晴亲手祭炼,为了镇压门户气运,将之留在本宗,自此失落。苏晴每每思及,都心痛无比,要祭炼一件法宝,谈何容易?今日甫入轮回界,便感应到此宝气息,当即大喜过望,立时赶去。

  待二人赶到斗法之地,见一位少年道人正以一座宝塔压人,塔下一团黑白之气纠缠扭转,竟是韧性十足,凭宝塔万钧之力下压,亦能抗拒良久。只是操纵之人似是功力不济,已是强弩之末,露出败象。

  路一刀惊道:“师叔!太阳神符!还有那黑白之气,分明是以本门无上符意祭炼,难道说那其中便是新任掌教不成!”苏晴道:“不必乱猜,那厮分明是清虚道宗之人,无论如何,总要杀一杀其威风再说!”

  心念一动,头顶宝镜之中陡然发出无量精光,如龙如柱,一气落向拂玉道人。此镜唤作太乙宝镜,乃是苏晴大师兄所炼法宝,他手中无宝可用,便先借了来。那宝镜能放清明玄光,惑敌制魔,皆具妙用。

  拂玉正得意间,忽有宝光袭来,眉头大皱,将道袖一拂,涌起无量玄气,与镜光拼了一招,但对方以法宝相攻,还是技高一筹,拂玉落在下风,心头激荡,脱口叫道:“你们是太清门的人!”

  苏晴出手便是精纯之极的太清符意,拂玉想要识错也难。苏晴喝道:“正是!清虚道宗?正是狭路相逢了!”伸手一指,一道神光迸发,将天宇之上的太阳神符勾了下来,此符一入手中,苏晴便叫道:“怎得无有元灵?”

  此宝他当年费尽心血,炼成两道纯阳禁制,如今失落多年,竟连元灵也消散了,当真是心痛到无以复加!拂玉冷笑道:“那神符落在本门之手,其中元灵不服祭炼,便被抹去了!”

  苏晴大叫一声:“气煞我也!”当真是三尸神暴跳,以手在神符之上一搓,那神符一转,化为一蓬清光,不住吞吸大日真火与大日精气,眨眼之间已是气息暴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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