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知笙邀请顾砚以后, 没再提这件事。
明显顾砚把他的话放在了心上,总是在思考自己能不能出行。
楚知笙没有给顾砚压力,让他单独好好想想, 自己则是投入到作品的修改中,毕竟复赛迫在眉睫。
不仅要在衣服上增加新元素, 还要配合模特的数据修改尺寸, 最后要把衣服运到时装周的后台。
楚知笙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所有事都亲力亲为。
顾砚几次想派人去帮他, 最后都忍住了。
顾砚没告诉楚知笙,他曾经动过心思, 把骏鑫挤出时装周赞助, 自己当时装周的幕后老板, 思考过后还是放弃。
他知道楚知笙很看重这次比赛, 他不想别人说楚知笙走后门,尽管因为他的关系,已经没人敢看轻楚知笙了。
楚知笙对这些事全然不知, 专心致志地准备比赛,只是偶尔才有时间喘息一下。
最近他忙得狗都没法溜了, 对蛋黄酱很歉意。
蛋黄酱本来态度就很傲,这下更不亲近楚知笙。
楚知笙端着杯子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 拉布拉多果然趴在那里。
自从楚知笙知道当年是蛋黄酱叼着顾砚的衣服把他从火灾现场拖出来的以后,对蛋黄酱充满了敬意。
他蹲在蛋黄酱身边, 讨好地说:“你真是个英雄狗狗。”
蛋黄酱高傲地仰起头, 没有理会楚知笙, 尾巴却不停地摇来摇去。
楚知笙一手握住杯子, 另一只手轻轻放在狗狗的脑袋上,慢吞吞地抚摸拉布拉多的脑袋。
蛋黄酱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然后又转了回去,默许了他的抚摸。
楚知笙受宠若惊,连忙多摸了几下。
年迈的狗狗因为舒服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低下头,把脑袋搁在两只前爪上,眯起眼睛。
楚知笙估计蛋黄酱有十四岁了,已经突破了大多数拉布拉多的寿命,是狗中老寿星,每天懒洋洋的,不愿意理人。
楚知笙能理解它对自己的冷淡,毕竟这里是蛋黄酱生活了十几年的家,突然冒出来一个新人抢它的主人,怎么也不高兴。
楚知笙一边摸着狗狗,一边凑近它的耳朵,小声说:“辛苦啦。”
蛋黄酱哼哼了两声。
楚知笙笑了出来,顺着狗毛,突然有了个想法。
*
临到时装周开始的时候,顾砚找到楚知笙,板着脸说道:“我有时装周入场券。”
楚知笙立刻懂了他的意思,开心地说:“你决定去了。”
顾砚偏过脸,点点头,带着几分傲娇。
楚知笙很高兴,尽量克制自己,谨慎地问:“没关系么?会不会觉得不舒服?”
顾砚清清嗓子,说道:“我以个人的名义单独去,有宋恒陪着我。”
也就是说,顾砚不会像上次那样带保镖和其他助理,整个行程追求低调。
楚知笙理解他的做法,说:“你要注意安全,我在秀场没办法跟你坐在一起。”
楚知笙必须提前去后台做准备,全程无法陪伴顾砚。
顾砚说:“我知道,我看秀就可以了。”他有些僵硬,不习惯参加公众活动,“宋恒说,这是一个好机会,让我接触社会。”
楚知笙明白他找了很多借口,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还是因为自己邀请了他。
顾砚没必要突破舒适圈,如今他想走出来,不过是想看看楚知笙的秀。
楚知笙低下头,从衣兜里拿出一个东西,递到顾砚面前:“我做了这个,本来不想拿出来,怕你以为我旁敲侧击强迫你去。”
他把那个的小玩意塞进顾砚手里,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很想要你去看秀,你决定去我很高兴。”
顾砚低头看那东西,发现是个小小的平安符,做成了蛋黄酱的样子,底下挂个一个平安结。
蛋黄酱的图案是手工绣上去的,用的是Q版的形象,很像顾砚常用的表情包。
“好像有点幼稚……”楚知笙做的时候没多想,只是希望顾砚面对人群不适应的时候,带上平安符,就像蛋黄酱在陪着他一样,“不用一定带在身上。”
说着,他很想把东西从顾砚手里拿回来。
顾砚没给他这个机会,把平安符收进衣兜里,说:“我需要这个。”
楚知笙顿时觉得自己像给心上人织围巾的中学生,有点羞耻,说道:“反正不要逞强,到时候如果坚持不住也没事,现在都有直播。”
顾砚发现楚知笙对他很没信心,不对,应该是对自己没信心,楚知笙不相信他会为自己做到克服心魔的程度。
顾砚没告诉楚知笙,之前他已经单独去看过美术学院的毕业展,只是抬起手拍拍楚知笙的肩膀:“放心吧。”
*
时装周很快就开幕了。
所有人都忙碌起来,时装周每天都有无数的秀,各种主题,眼花缭乱,业内不少人准备了整整一年,就为了在几分钟的T台上展现最耀眼的一面。
楚知笙几天前离开家,搬往会场旁边的酒店,每天都泡在后台,跟模特以及造型师在一起,忙得连个电话都没法给顾砚打。
实际上顾砚有随意进出会场的权限,他可以不打招呼走进任意一场秀,但他只是掐好时间,提前一个小时出发,去看时装周复赛。
顾砚这次出门没有戴口罩,换了一副墨镜把眼睛遮得严严实实,再戴了一顶绅士帽,只要他低下头,任何人只能看见他的下巴。
这个造型是楚知笙帮他设计的,时装秀场戴墨镜和帽子不奇怪,再配上手套,反而有种独特的冷酷。
宋恒开车过来接顾砚,看见顾砚的新形象,说道:“有老婆的人就是不一样,这不就正常多了,以前像科学怪人似的。”
顾砚盯着宋恒看。
宋恒招呼他:“别瞪我了,快上车,我可是推了好多会议来当你的司机。”
顾砚在宋恒身边副驾驶的位置坐好,听宋恒抱怨:“我堂堂大总裁,在你这就干车夫的活,你老婆现在还以为我是你秘书吧,哎,我真是没地位,没人权。”
顾砚开口:“年底多分你百分之三。”
宋恒立刻改口:“叫我做牛做马都行,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顾砚冷冷地说:“你只要闭嘴少说点话就行了。”
他们很顺畅地进入了内场。
顾砚这次的行程非常低调,没有保镖没有随从,也没和时装周的工作人员对接。
他在停车场的时候,就感觉肾上腺素激素分泌,之后他进入内场,看见乌压压的人,窒息感扼住了他的喉咙。
宋恒偏过头,询问他:“你还好吧?”
顾砚摇摇头,却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里的人还是太多了。
他对于社交的抵触,源于对人性的恐惧,这么多人,这么多面孔,每个人心里在想什么,谁也猜不出来,这种未知感令另顾砚焦躁。
顾砚很早就开始进行心理治疗,也许是久病成良医,他到后来无比熟悉医生的那些理论,甚至不需要医生就能明白自己处在哪一个状态。
他这样的病人对于医生来说是很可怕的,因为他非常清楚自己的状态,却又治不好自己。
现在的顾砚,站在时装周的会场,尽管说不出话,尽管无法迈开步伐,但这已经是经历了无数治疗后的成果。
比他最严重时要好多了。
因为这些年顾砚的情况有所好转,宋恒才大胆地把他带出来,此时看见他这副模样,宋恒又开始后悔,说道:“要不我们回去吧。”
顾砚虚弱而坚定地摇摇头。
宋恒可能不明白,他面对人群时,其实感受到的并不是恐惧,而是暴躁。
他想拉着在场所有人,跟他一起共赴火焰。
他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压抑这种烦躁感,所以才会显得虚弱。
顾砚吐出一口气,手伸进衣兜里,摸了摸那个小狗平安符。
他的心,奇异地平静下来。
这不是魔法,也不是影视剧里的爱能拯救天下,他提前利用这个平安符给自己构建了心理暗示,只要他接触平安符,就能回忆起他和楚知笙一起窝在沙发里打游戏的舒适。
他们玩累了,自己便能把楚知笙抱住,两个人倒进柔软的靠垫中,接着顾砚可以体会到楚知笙的嘴唇比靠垫还要软。
宋恒见顾砚的神情开始变得古怪,以为他更严重了,紧张地说:“还是算了,不该逼你,我们先回去,下次再说。”
顾砚再次摇头,说道:“我没事。”
把所有问题都留到下次解决,永远都不会成功。
只是平安符让他联想到一些旖旎的片段,用这些暧昧的记忆做心理暗示还是过了,可顾砚又忍不住想,应该多制造出一些更过分的画面,这样他就可以反复回味。
宋恒不知道顾砚此时正在想黄色废料,见老板周身的气氛缓和下来,松了口气,问:“好些了?”
顾砚终于点点头:“好些了,走吧。”
顾砚依旧有些不适应,至少可以正常行走。
他们始终保持着低调,但秀场这个地方很难低调,他们的位置在黄金区域,能把T台一览无余,同时也吸引着其他人的目光。
所有人都在猜测占据最好位置的两个人是何方神圣。
顾砚厌恶别人的目光,干脆闭上眼睛。
*
楚知笙在后台忙得昏天黑地,无暇顾及其他的事,他只能在去洗手间的时候喘息一会。
结果他在返回后台的时候,突然被人拉住。
楚知笙扭过头,看见李薇娜正在诡异地冲他眨眼睛。
李薇娜脸上还带着妆,身上披着长外套,一副随时要上T台的样子,却还拉住楚知笙,神情满是兴奋。
“我好像看到你老公了,是不是那个戴墨镜和帽子的?好像上海滩黑老大哦。”
楚知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