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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反派又凶又甜[穿书]【完结】 第102章 蹭蹭

时间:2023-11-11作者:千里落花风类型:穿越重生

  “????”赵岚清在自己叫出声来的那刻, 努力捂住了自己的嘴。

  脚却没有闲着,不由分说,胡乱地一蹬便将人踹了出去。

  只他身娇肉贵力气不大, 将风吟天勉强踹得摔在一旁。自己迅速鲤鱼打挺,坐起了身来, 低声怒斥道:“放肆!谁准你这么僭越的?”

  风吟天没有顾得上说话,他被赵岚清踹得匍匐在被子上,只觉得天旋地转, 鼻间的闷哼泄露了主人的痛苦,看似有力的手掌难耐地攥了攥手下的被子,却终究没能起身来。

  倒不只是因为赵岚清的这一踹。

  连番的逃命让他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那批学子救他出来, 也只是简单地把伤口包扎了一下, 便马不停蹄地想办法把他送出来。

  逃亡的日子以来,条件有限, 他压根没有被好好医治的机会。

  再加上今天他绞尽脑汁地靠近赵岚清, 进而留在他的身边。步步都得谨慎思虑,处处都得小心翼翼,哪怕八风不动的人, 也还是因为过于强大的心神消耗, 累倒了。

  都说病来如山倒,铁打的身体一旦崩掉, 便来势汹汹。

  风吟天知道自己在发热,只觉得自己的意识有些散乱, 头疼得似要裂开, 让他集中不了精力。隐约间, 听到一声仓促的“你怎么了?”

  随即, 方才被自己吹熄的烛火又被点燃, 照亮了这个马车的内部。

  “在下……唐突……”风吟天咬着牙勉力起来,半伏着身体有些狼狈。方才还紧张的心情,因为赵岚清的一踢倒是安心了些许,却也凉下来大半。

  知道自己惹到了赵岚清,只恐他靠近自己,发现了什么端倪。

  莽撞着去伺候事后能解释,要是现在暴露了自己身上的伤。到时候说不清道不明,才没办法善终。

  “自是唐突……”赵岚清结结巴巴道。听到他隐忍的声音,便知道自己误会他了。

  随着自己将烛光点燃,到底只是被突如其来的靠近吓到了,片刻便回复了神色,心也沉静了下来。

  刚想装装样子,乍唬唬地发个脾气,可看到风吟天实在难受的异样。那怒意不由自主地消弭了,有些忐忑地软着声音朝他问道:我是问你怎么了?”

  “无妨……”风吟天无暇顾及他已经分外和善的反应。只半跪坐在那里,勉强稳住声线道。

  明显的敷衍回答。赵岚清却也没恼,尝试着轻手轻脚地靠近,刚想摸到风吟天的衣角,便看到那人艰难地又往外躲了躲。

  带着股隐忍的颤抖,让自己欲要过去的手顿在空中。

  刚想骂他不识好歹。只是下一刻,他便知道风吟天为什么那么反常又狼狈了。

  他高高弓起的背部,已经洇出来了点点血迹。

  联想到自己方才闻到的淡淡血腥气,赵岚清立马就知道他怎么了。

  风吟天的身上肯定带了伤!

  “只是……有些困顿,失了神志。主子赎罪。”风吟天断断续续的声音从自己打颤的唇齿间倾泻出来。整个身子半跪着绷得死紧,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伤口已经崩裂了开。

  墨发白衣,俊朗英挺的五官被阴影掩盖,唯独白衣上夹杂着的点点血迹,带着股难以言喻的破碎感觉,像是一只被人射中悲鸣的漂亮大雁,分外灼人眼。

  赵岚清又是心悸又是慌神,压根没有理会风吟天嘴里卑微的求情话语。

  他已经顾不上风吟天会错意扑向自己的僭越事情了,只想着风吟天要是死在自己车里,那可就不好了。

  好不容易回归了些许的理智,慌里慌张地便从车厢里刨出几个箱子。

  一一打开,看到了一个装着瓶瓶罐罐的药箱才面色一喜。

  他这次是出远门,因此除了带了随行的大夫外,自己坐的马车里东西也是一应俱全。生怕中途生了什么不好处理的事端,没有好药用。

  眼下总算是派上了用场。

  只是赵岚清刚想要凑上去,便突然一顿。

  这人,自己不能救。

  没人会不由分说地救一个凭空出现在自己身边的男宠。不问他身上伤的缘由,不打听他的身份。

  今日但凡这么救了他,风吟天定然会知道自己已经识破了他的身份。

  可……,赵岚清身份到底敏感。若是让他觉得自己救他是为了改弦易帜,转而支持他便算了。但凡觉得自己别有用心,进而如履薄冰处处提防自己,……,或者泄露了风声出去……这都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不怪赵岚清谨慎,皇家贵胄,走一步便是一个印子,多少人在暗中蠢蠢欲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稍有些反常,便能让人闻风知味,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更何况眼前的人刚经历生死,肯定不会这么容易地轻信别人。

  退一万步,风吟天果真接受了自己的好心。受了自己的救命之恩。

  可赵岚清压根就没打算掺和他们的夺嫡之争。更不是为了这个,才对风吟天伸出援手的。毕竟,但凡聪明点的,谁会站一个落魄成为个落水狗的无宠的七皇子啊。要站队,也得找个资质好点的吧。

  所以,为了能让他雍英侯府明哲保身。无论如何,这个人,自己都不能够明目张胆地救。

  赵岚清能够强扯一个收男宠的理由,挥挥手便风轻云淡地把风吟天捡回来,打消赵山和小七对风吟天的疑虑。

  可如何让风吟天对自己没有疑虑,才是最要紧的。

  否则……,若是因为自己的搭救,让他以为自己别有用心,觉得自己在利用他,牵扯进雍英侯府,那才是弄巧成拙。

  想到这里的赵岚清深吸了一口气,他已经没有了看到风吟天快死了的惊恐脑热,而是有些棘手地坐在了原地。

  这人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前往燕州的路程还远,这个状态下去,今天他不死,迟早也会没命。

  要是就这样放弃了……,赵岚清闭上眼想了想自家表哥那昏秽荒唐的样子,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能够不择手段想办法搭上自己,又是文世渊看中的皇子。单就这两条就已经甩了他表哥几条街了。为了那已经因为他们作乱动荡不安的百姓,赵岚清觉得自己还能努努力。

  赵岚清查看了一番眼前的风吟天。这人一直紧闭着双眼,连跪着都有些勉强。浑身不可抑制地痉挛着,怕是早就意识不清了。

  兴许没有注意到自己刚才在干吗?

  所以,自己既然不能救他,给他机会让他自己自力更生呢?

  想了想,赵岚清眉头一挑,便又轻轻地将药箱放回了车壁里。

  却没有像刚才那样压在最底下,而是放在了最上面一层,让风吟天自己好拿。

  待到收拾妥当,才拂了拂袖子,直直朝着那人走去。浑当看不见血迹一样,高声道:“你……本公子只是看你颜色好……”

  “你怎么敢爬上本公子的床的……”赵岚清咬着唇,斟酌地拿不大不小的声音道:“你也别矫情……,不过是踢了你一脚,踢到心窝了吧……”

  “可踢便也踢了,这是你自取其辱!谁让你自己会错意,要贴过来呢?你起不来也不能怪我!”

  “车里有药,你自己擦擦吧。休想让本公子跟你道歉!”最后一句话说得格外凶巴巴,赵岚清一副惹出事后强词夺理的蛮横样子,拿了自己的披风就往外去。想要给风吟天留下一个独立的空间。

  人走了,药也告诉他车里有了,要是连起身给自己上药的力气都没有,那便只能让他自认倒霉了。

  自以为急中生智把这件事办得妥当的小侯爷心情舒畅地出了自己的马车,甚至还不忘记给自己拿上一件御寒的披风。

  半夜的外边挺凉的。

  只是刚出车门,准备下去的时候,便看到赵山带着小七和车夫齐齐站在马车旁。不远不近,兴许刚好是可以听到动静却又不过于叨扰的距离。

  赵岚清脸上的轻松神色一凝,一丝尴尬夹杂着紧张让他不由得低下了头。可是仔细回想了下,刚才好像也没有说什么,便又抬起了头望向赵山,强装镇定问道:“你们不睡觉,都在这儿干嘛?”

  “小侯爷未经人事过,他又是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怕您有什么吩咐,不敢怠慢。”赵山皮笑肉不笑,看他自己出来了才略微放下一些心。

  知道赵岚清多少还有些分寸,今晚的事情成不了。否则小侯爷平白无故地好了男风,还宠幸个不明不白的男人,那才是造孽。

  想是这么想,嘴上倒不留情,耷拉着眼皮揶揄道。

  赵岚清:“……”倒也不必这么直白。

  “不过是觉得他长得好看,是个聊天解闷的……”赵岚清尴尬到头皮发麻,嗔怪了一声,却知道自己应该解释清楚,轻哼道:“赵伯您怎能如此想?”

  “既然只是个解闷的。小侯爷,您不若把他交给我。明天一早,一把比他好看还能解闷的能在您车前候着。”赵山扫了马车一眼,只可惜里边被厚厚的帷帘遮住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幽幽道。

  “那不行!”赵岚清瞬间便警觉起来,本来想下来随便找个地方睡觉也不敢去了。生怕赵山贼心不死,趁着自己不在的时候半夜偷人。

  于是他一屁股坐在车前,揽着自己的披风,一脸严肃道:“我就要这一个!”

  “你再是不满意,也要等我玩腻了再说!怎么这般拂逆我的意思?”

  “既然这样……”赵山轻笑了笑,把赵岚清的警惕落在眼里,淡定道:“那老奴先回去睡了。”

  “小侯爷您尽兴……”最后一句话说得耐人寻味,让一直看着的小七有些摸不着头脑。

  直到他眼看着赵山消失后,自己让赵岚清进去睡觉的时候,才知道为何管家离开时是那样的表情。

  “今儿晚上,我就在这里睡了。”赵岚清拢着自己的披风,靠在车前御马的地方,跟他道。

  “啊?”小七有些为难,这里风寒露重的,他家小侯爷哪里能睡在这里。

  虽然不是暮秋,也不是太冷。可赵岚清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豪华的马车不睡,睡车前?这是出的哪门子的洋事?

  “你不懂!他就是故意的!”赵岚清气鼓鼓地望着赵山离去的方向道:“故意吓我,让我不敢离开。免得让他找到机会把人弄走。”

  “您既然知道……”小七有些无语,自家的侯爷当真不是个蠢的。只是也聪明得有限罢了,不然怎么会知道是个套还要往里钻呢?“管家也不是那么不着调的人,”

  “不行!万一呢?”赵岚清哽着脖子道。他已经豁出去了,哪怕知道赵山故意作弄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睡在这里了。

  不然半夜真有人进来查看,看到忙活的风吟天,那更是完蛋!

  “那……您既然担心,可进去睡也是一样的。”小七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劝小侯爷离开了,只能退而求其次让他再自己进去。

  方才他也听到了,只是自家的侯爷不小心把那人踢伤了。小侯爷有些难为情才不得已出来。

  他一介男宠,伤了就伤了,难道真能怪罪侯爷不成?在小七眼里,赵岚清万不需要如此屈就。

  “那也不行。”赵岚清却是执拗地摇了摇头。哪里能告诉小七,自己可不能进去。这个时候进去,风吟天定不能安稳地给自己上药。不能及时治疗,万一人死了,更是鸡飞蛋打。

  “我今天就想吹吹风,爷就在这儿睡了!你别管我!”

  小七:“……”

  一番话说得极为硬气,只是带着蜷缩在披风里的动作,到底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小七拿他没办法,只能给他从别处寻了一个被子,将他铺在车前,自己退后了五米开外,候着他睡。

  他们扎的营地,里里外外皆有人巡守,倒也不必担心危险问题。

  ……

  风吟天恍惚地将赵岚清和门外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楚。

  待到四周安静了,才轻轻地从床上慢慢朝着车壁爬去。

  这样的马车,他未曾坐过。只是方才进来的时候,已然环顾打量过。

  赵岚清既然说了有药箱,便该放在那个地方。

  果然,第一个便是。

  风吟天轻手轻脚地拿了药,借着微弱的光,小心翼翼地给自己敷上药。

  待到上完药,再将一切回复原状,时辰已经不早了。

  身上的伤口尚有些疼,只是却比方才好了很多。就是还是在发热。风吟天喘息着气,无力地望着车顶。

  心道如果熬不过去,抑或是被人发现了,那也注定魂断于此了。

  ……

  再醒来的时候,全身已经不发热了。

  车里一片寂静,并没有在自己生病的期间过来查看。

  风吟天那双丹凤眼眼尾轻轻翘着,他静静望着天花板,终于有一股如释重负的感觉。

  到底只是虚惊一场,他还能继续拖着苟延残喘的身体,去不辱恩师之命。

  风吟天面色平静,轻轻吸了口气后才装作无事地起了身。

  他轻手轻脚地打开了车门,门外天光已经大亮。这才发现,到现在还没有人打扰,果然是事出有因。

  赵岚清跟昨晚上说得那样,就倚在他的车前。秋天的清晨有些雾,打在他厚实的披风上,有些湿漉漉的。他像是一只蜷缩着的猫一样,卷着披风睡得安详。被舒朗的晨光照耀着,显得恬静又乖巧。

  风吟天眼里一丝复杂闪过。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竟忍着痛意,轻轻将人连披风抱了起来,在小七诧异的眼神下,将赵岚清抱了进去。

  这位小侯爷,也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桀骜不逊。

  虽然见色起意,却异常单纯,并未想要把人弄来狎弄侮辱。不小心踢了人,竟也会愧疚害怕到自己离开。

  甚至为了保护一介下人甘愿睡在车前。

  堂堂雍英侯府的小侯爷,竟被养成了这样外强中干又单纯善良的绵软性子。倒不知道是福是祸。

  风吟天望着赵岚清的睡颜有些失神,想着赵岚清昨晚上为他逞强的幼稚话语,那沉谨的脸上,不自觉浮现出来一抹笑意。

  竟觉得这样的小侯爷……,挺好。

  ……

  赵山从让自己赵岚清睡了一晚上的马车外后便对自己的小侯爷的态度有了底。知道这位只能看自己也不摸的男宠动不得,便也由他去了。

  甚至因为风吟天说自己是读书人。考校了一番后,让他当了赵岚清的教书先生。

  不过,赵岚清素来闻书就头疼,当真没有几分读书的耐心,对一切夫子一类的人敬谢不敏。若不是为了留风吟天在自己车里偷偷擦药,早就气得掀桌子了。

  风吟天倒是无所谓,眼前的小侯爷看似乖张,可甘愿被一个出身寒微,全靠情分来给脸面的赵山吃得死死的,可见其心中仁义。

  只是,知道小侯爷是位外强中干的纸老虎,风吟天便不怕了。乖乖听了赵山的命令,日日总拘着他念些书。马车里鸡飞狗跳,日子过得也快。

  路上行了一个月,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暮秋。队伍行到了即将跨往燕州的边界。遥望着和京城不同的景色风物,风吟天总算是略微放了心。

  只要到了燕州,梧州便不甚太远,临行前,文太傅想尽办法为他传了一道信物,告诉了他一个辛秘。

  只要给他一个见到袁守墨的机会,他并不怕风成州已然安坐在龙榻之上。

  只是……,风吟天有些复杂地望着正有口无心地念着书的青年。

  青年面如桃花,眼若横波。水汪汪的眼睛里,不带任何污秽。漂亮用在男子身上不免有些不妥,可风吟天实在是想不出第二个词来形容赵岚清那可堪风月的样子。

  唯独可惜,这位到底是雍英侯府的小侯爷。哪怕出门也金冠玉带,一身的矜贵,让风吟天有些难言的愧疚。

  谁都知道,雍英侯是如今那位的母家。赵岚清更是那位已经荣膺太后娘娘的最宠爱的外甥。

  风吟天想到这里,撇开了眼去,那有些冷白的手,紧紧捏住手中的书卷,有些落寞。

  欲上斩龙台,便要将那位从九五至尊的位置上拉下来。风吟天立志拨乱反正,便注定要亲手将护荫雍英侯府的这棵大树连根拔起。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因为风成州,雍英侯与他注定分站两边。不仅分道扬镳,甚至刀剑相向,不死不休。

  到时候,这位小侯爷,只怕也……

  风吟天猛地抬起了头来,那沉谨淡然的脸上,一丝惊恐和痛苦划过。

  让正在一旁本就心不在焉的赵岚清迅速分了心,忙问道:“你怎么了?可是又痛了?”

  风吟天一怔,因着赵岚清脸上的关心,迟疑地摇了摇头,喉头滚动了一下,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温声道:“不曾痛,多谢小侯爷担心。”

  “哦。”赵岚清听到他没有事情了才点点头,不知道风吟天脑子中的千回百转,半撑着下巴,继续乖乖读着书。

  手上的这本是关于燕州的风物志,记载了一些不同于别处的东西。

  赵山说他们在燕州待的时间不会短,若是耽搁的话,说不准还要在此扎根。

  所以,让赵岚清提前读一读风物志,有助于了解一下当地风俗习惯。赵岚清觉得无伤大雅,便开始读了。

  这也是赵岚清虽然只有赵山一个管家管束,却能够识得大体的原因。

  赵山以下克上,有些话到底不好直接说出来。这种对赵岚清潜移默化,暗中影响的手段便不少。

  知道圣上想是有意把赵岚清流放在此,便让赵岚清提前熟悉这里,好在接手公务的时候,不说能提出些许因地制宜的意见,在赵山从旁辅佐的时候,能够理解并不干涉便是他最大的贡献。

  风吟天将这对主仆日常的交流方式看在眼里。知道那位叫做赵山的管家有大智慧,也亏得他,没有将赵岚清养成个纨绔。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异议,反而尽心配合教导。

  对赵岚清有时候提出来的一些问题也是启发为主,并无敷衍。

  “这种东西,书上说能吃,我怎么没有吃过?”赵岚清看了一会儿,又歪着头,指着风物志上的一个图问道。

  风吟天便侧身看了一眼,回道:“这东西味道有些涩。是为贫苦人家果腹用的,确实不曾在京中传开。”

  “那为什么得以成为燕州百姓的主食?”赵岚清不依不挠,敲着桌子对这东西好奇极了,诧异道:“别的地方皆是五谷杂粮,唯独燕州,是这玩意……”

  “因为燕州多山少平原,耕地不多,且大片地方不适耕种五谷。这种从南疆传过来的南薯,虽然味道平平,却罕见地产量高,容易存活。在我朝疆域,无论哪里都能够种植。”风吟天有些怔忪,淡笑道:“我小时候家贫,自己种了不少。也多亏了它,才得以活到现在。”

  他和母妃在冷宫中无人帮衬,靠着巴掌大的地方种些东西果腹,自力更生。冷宫土地贫瘠,能够种的东西不多,也不容易种出东西。

  南薯却是为数不多可以种的很好的东西之一。因此他没少吃这种涩口的南薯。

  他不过一句简单的感概,却让赵岚清一愣,脸上并无轻视之意。突然问道:“好吃吗?”

  “吃习惯了,也尚可。”风吟天笑了笑,含蓄回答道。

  “小七,告诉赵伯,我今天想吃这个。”赵岚清又开始起了好奇的心思。小脸一扬,便吩咐道。

  “小侯爷……”小七有些为难,看了眼马车外外赶路的车队。犹豫之后还是直言道:“随车带上的并无南薯。我们这几天都是吃的干粮。这会儿荒郊野地,并无当地的人家,买都买不到。要不您忍忍,带我们到了燕州,让燕州的官员早早备下……”

  倒并不是敷衍赵岚清。他们在路上已经耽搁久了。再不到燕州,到时候下了雪更是难行。所以这几天赵山都是让他们抓紧赶路。这个时候莫说南薯了,连给赵岚清的饭食都没有前段时间精致了。好在赵岚清虽然娇生惯养,却也并不是个不通情达理的主儿。这般解释,他还是听得进去的。

  “哦……”只要不是认定的事情,赵岚清从来平易近人。听到小七说的话倒也不坚持。只有些遗憾道:“那你记得让我吃一吃。”

  赵岚清下意识地抓起风吟天的手,低头望了望,好似能够想象到他自己种地的样子,有些心疼道:“再是心狠手辣,哪里有让自己的孩子自己种的道理?”

  他哪里能够想到风吟天能这么可怜?小的时候竟然还自己种地果腹。说到底,也是那位先皇过于糊涂了。

  不过想想,倒也是。先皇当年的荒唐事情并不遑多让风成州,干出这样连自己的儿子都随意处置,不管不顾的事情,并不奇怪。

  谁让风吟天势薄力微呢?好在哪怕艰难困苦,也没有让他放弃希望,更没有让他在冷宫中随意蹉跎。

  这段时间的相处,虽说风吟天只是和他成天在一起教教他书,可连赵山都偷摸地在自己面前夸他,说他满腹经纶,见识广博。万不是山林野鸟能有的气度。

  赵岚清只当他是在真夸,并不愿意深想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不过,哪怕赵山不说,他也老早就知道了。毕竟能够让文世渊青眼的人,他不出息谁出息?

  赵岚清咂摸完,为自己的所做有限深深叹了口气。然后便又重新开始读书了。

  低垂着头,继续翻看风物志的他没有看到,一旁安安静静的风吟天一直深深注视着他。

  那双眼睛带着疑惑和深思,却在低下头望着正柔柔摩挲自己手掌的玉白的手时,敛下了眸中所有的光芒。

  不知怎地,风吟天的心突然漏了一拍。总有些恍惚地想着,如果能一直这样待在他身边,其实也挺好的。

  ……

  当天晚上用膳的时候,风吟天没有跟赵岚清一起。而是自己下了马车。

  赵岚清倒是没有在意。这段日子,为了保护风吟天不让赵山钻空子,他总吩咐风吟天在他身边。

  可也给他留下了偷偷给自己上药的时间,管束并不严。

  风吟天也识趣,只过几天告知小七沐浴一番,偶尔出去走走,很快便回来。剩下的时候,并不多事。

  只是这一次却是不声不响地出去了。直到赵山不经意地撇头进来望了他一眼,沉沉道:“陈夫子呢?”

  赵岚清眼睛一瞪,忙不迭地安排人去四下寻找。

  待到里里外外将整个车队找完之后,天已经擦黑。坐在马车里和小七干瞪眼,等了良久,终于意识到他是不告而别。

  “这里离梧州挺近的……,想他已经走了吧。”小七有些尴尬地安慰他道。心里确实暗骂这位叫陈吟的读书人不讲究。这段日子小侯爷怎么对待他的,他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连个体面都没有,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

  “兴许吧。”赵岚清坐在车里,知道不是赵山从中作梗,而是风吟天自己走的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有些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幽幽道:“是该打个招呼吧。”不然,只一想想,便有些闷得慌。

  “就是……”小七附和道:“穷山恶水出来的刁民,总是没那么礼数。”

  他一直以为风吟天真就是梧州人,那里临近边关地处偏僻,在他眼里还真是穷山恶水。

  “不可这么说他。”赵岚清却是眉眼一抬,替风吟天说话道:“他平日怎么样,你难道不知道吗?怎就是刁民了?”

  小七自觉失言,忙低下头去,伸了伸舌头,不敢说话了。

  赵岚清却是不依不饶,一脸庄重地望着他道:“英雄不问出处。他既然教了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管为何不告而别,我们该感谢,怎可因为人家没有按照咱们想法行事一点,就这么数落人家……”

  一番话说得小七目瞪口呆,终于后知后觉,自家的主子,似乎从离开了京城开始,便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那个多咄咄逼人,稍微有些不顺意,便喊打喊杀的暴脾气哪里去了?

  “若是以前,小侯爷您早就发火了。”这可是连他那位表哥,平日里委屈他一点,都要叫嚣着背地里骂他的雍英侯府的小侯爷啊。

  小七心里这么想的,话便这么说了。刚说完便觉得自己又失言了。

  谁知道赵岚清听了并没有羞恼,只轻轻望着小七,那水润润的大眼睛里,一丝落寞倏然划过,轻轻道:“沿路中看到了不少百姓……,现在局势不稳,大家活得皆不易,又何必为了自己的一点头疼脑热,就给人家增添烦恼呢?”

  赵岚清其实想说,同在一个皇城下,因为风吟天是被厌弃的皇子,和自己过得尚且有云泥之别。可见有一个宅心仁厚的主子,有多重要。

  赵岚清管不了这黎庶百姓,总能让自己身边的人过得好一些。

  只可惜,风吟天说走就走,离开了自己,前程漫漫,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罪。

  “那是您好心善良。”小七心道原来是这样。自家的小侯爷到底还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半大孩子。只是却还是对陈吟的离去不满,撇嘴道:“这么一想,他也太不识好歹了。”

  “不识好歹便不识好歹吧。”赵岚清低着头,已经不想反驳小七了。他还在挂念着风吟天,只恹恹道:“只是外边冷,他离开的时候,总该把我的披风带上。我不会生气的。”

  “只希望他前方坦途……,再无烦忧……”

  赵岚清心里有些发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风吟天都要走了,自己还这么患得患失。

  小七说得对,按照以前,自己哪怕让他走,也少不了在背后把他骂个狗血淋头。

  只是……,那个人已经够苦了。

  赵岚清觉得自己连骂一句都舍不得。

  “小七……,我不过是趁着车队安营出去一趟,心里尚还算着你们拔地离开之前赶回来。”清雅的声音从车前传来。风吟天挥手掀开了帘子,伴随着带着寒意的风吹进温暖的车里,映入赵岚清眼帘的,是风吟天含笑望着他的脸。

  “小侯爷……”风吟天那狭长的眼眸里蕴着柔光,蔼蔼望着他,眼角勾起的时候,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他轻轻叫了一声赵岚清,郑重道:“且放心,哪怕终有一别,即便不告诉别人,在下也会告诉您。”

  赵岚清那顾盼神飞的眼睛里全是风吟天的倒影。随着自己脱口而出的那一声轻轻的“好”。不知道为何,连心也缓缓落下了。

  这才发觉,从风吟天离开的时候,那颗心便张皇地吊起了。

  ……

  风吟天去给他挖南薯去了。

  现在正是南薯成熟的时候,虽然荒无人烟,可野生的倒也不是没有。

  风吟天小的时候在冷宫中困苦,自己都种过,当然也认识。他没多长时间便挖到了不少,只是因为山中的路难行才晚回来了些许。

  听到赵岚清黯然神伤的话,又是心疼又是想笑。忙不迭地解释清楚,却还是换来了人的一个低嗔。“好歹说一下子,不声不响地走了,让人多揪心啊。”

  “事以密成,言以泄败。这里虽然已到燕州边界可地势不差,能不能找到还另两说,哪能提前让你知道?”风吟天妥帖地劝慰他,手下倒还没有闲着,借着下人生的火,将挖来的南薯放在火上烤。

  待到烤到软透了才就着黑乎乎的递给赵岚清。

  一旁的小七想要拦住他,心道这么脏的东西,哪里好入小侯爷的口。

  只是还没有沾到,便被赵岚清夺了过去,玉白的手抓着黑乎乎的东西格格不入。关键是刚烤出来的东西还很烫,烫得赵岚清下意识想要扔掉。手都要挥下去了却反应了过来。只能拧着脸,咬着牙死死抓住。

  被风吟天看在眼里,焦急道:“小侯爷,您松手,我给你拿。”

  风吟天将袖子拽了拽,撑了块布料,示意他放上去。

  赵岚清这才松了手,下一刻手便被风吟天拽住,借着火光看了又看,仔细吹了吹。辛苦带回又烤好的南薯从风吟天的衣襟上滚落,风吟天看都没有看一眼,待到确定赵岚清手上只有些黑印子,没有被烫到才放了心。

  赵岚清咧嘴笑笑,望着风吟天近在咫尺,本该沉谨无波,如今却满溢着担心的脸。

  鬼使神差地,同样将自己的脸颊贴过去,亲昵地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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