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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花园是云中市最大的别墅区。徐子轩到的时候，王所长已经在物管中心查监控了：“徐队、安队，你们来了。我刚刚看了下小区内部的监控，赵立彬是从二楼游戏房的窗户溜出家的，然后经过建成入住的一期与南面正在建设的二期用地交界处一条临时步行通道离开了小区。后面的行踪就不知道了，得等调取了周边道路监控才能还原出来。”
安灏禹着实火大，也顾不得对方老同志的身份，劈头盖脸就是一通厉声质问：“派出所到底是怎么看的人？！”
“安排了四个兄弟轮流守着，确实是太大意了。”
面对安灏禹的质问，王所长一张脸涨得通红，简直无言以对。由于黄辉案的案发现场被严重破坏，本来让兄弟们累死累活的主动参与调查就是想将功补过，谁知连看个人都看出了事。现在，不管赵立彬是死是活，不管兄弟们是否因为对被保护人的身份感到心怀不满而放松了警惕，事实既已造成，他也知道自己这个所长甚至是这份工作都已经到头了：“都是我的责任，我愿意接受组......”
“说这些已经没用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对后续处理早些有思想准备也好。”拉住马上就要爆粗口的安灏禹，徐子轩温然却又无可奈何的看着王所长：“但我知道，派出所的兄弟们连夜排查学校、监控、车辆，已经几天几夜没合眼，还得连轴转的在这里轮流蹲守，确实很辛苦，我会主动和局里说明这些情况的。你先去把假环卫工人像临摹的事情落实好，拿去工业学校让宋超的同学辨认，然后配合张小墨那边的排查工作。”
王所长仿佛不敢相信的怔了半晌，长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重重点了点头。
对这个处理方式实在不敢苟同的安灏禹不免气急，狠狠跺脚道：“老徐，你干什么？！还想袒护王所？我可告诉你，他今天这事儿可不比老陆当年。你心知肚明，赵立彬很有可能已经遇害了！！这是严重的失职渎职！你帮得了他吗？”
徐子轩又看了眼那个垂头丧气的背影，重重叹了一声，平静的解释道：“灏禹，我是这么想的，我只是向局里如实说明出自己的看法，并不是要插手对派出所的人事处理，何况我也插不了手。再者，王所如果想要推卸责任，大可把看赵立彬的几个人拉出来就行，自己最多得个记大过甚至只是警告处分。可他手下那四个兄弟，你也知道，有两个还没转正，因为调查这案子人手不够才......”
“行行行......”安灏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和他置气，就是总觉得徐子轩面冷心热、每次都为别人着想这个习惯不好，但如果现在和他争论也不太合适，于是挥挥手不耐烦的打断他，没好气的转头就走：“你能耐大，你是主持工作的副支队长，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徐子轩顺手拉了一把竟没拉住，脸色瞬时凝住了：“灏禹。”
“干嘛！？”
“你在生我的气？”徐子轩抱臂站在原地没动，如同春日里和煦的阳光，温温和和的问他。
“没有！”安灏禹一阵风似的回身过来，看他逐渐眯起来的眼睛，头皮一阵发麻，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又重复了两遍：“没有。没有。”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说到第二遍没有的时候声音都小了一半，可他看着对方从眼里溢着的满满笑意中映出脸上又怂又慌的神色，大队长同志顿时觉得委屈，可劲儿在心里一遍一遍的骂自己，安灏禹啊安灏禹，瞧你这点儿出息！
老陆和夏雪先到赵立彬家里所做的思想工作显然没有任何作用，到处已经乱作一团：赵立彬爸爸亲站在奢华至极的水晶吊灯下正指着两人大骂不止，赵立彬奶奶倒在地上哭天喊地，三个年轻力壮的警员扶都扶不起来，赵立彬妈妈泼妇骂街似的的拿着客厅里各类名贵的摆件往门口掷去，摔得稀碎。
刚有警员招呼一声“徐队”就有一巴掌直接呼在了他脸上，赵立彬妈妈想反手再呼一巴掌的时候，安灏禹在诧异以徐子轩的反应和身手为何没有任何反应的同时已经死死扼住了她的手腕。
“还敢袭警？！”瞬间红了眼眶的安灏禹在那张红肿的脸上定了半秒，他压根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住没挥拳过去的，只是猛地松开手把她往地上狠狠一放，一向邻家大男孩般清爽的脸上已然尽显戾色：“我看你是不想找儿子，反倒想和宋超他妈一样先去拘留所里呆着吧！”
“警察打人了，警察杀人了.......彬彬爸，儿子没了，我也不想活了，我对不起赵家，干脆被这些吃干饭的警察逼死算了.......”赵立彬妈妈一边哭喊着一边朝客厅廊柱上跌跌撞撞的窜过去，幸好被眼疾手快的老陆和夏雪从背后使出吃奶得劲儿给死死拦腰抱住。
“你们这些土匪！强盗！这么多人都看不住我的宝贝孙子！你们这是要让我们家破人亡啊！”赵立彬奶奶歇斯底里又哭又喊，整个人重心挂在拦住她的几个警员身上胡乱撕扯：“彬彬可是我们赵家九代单传的独苗啊！”
“你干什么？！你们干什么？！”赵立彬爸爸状若疯牛一般的冲过来，伸出一脚用力踹在了夏雪侧腰上，指着已经大步上前的安灏禹和徐子轩吼道：“你叫什么名字！什么警号！我要投诉你们！我要让你们马上从公安局卷铺盖滚蛋！儿子给我看丢了还敢在我家耀武扬威！”
“我倒要看看你让谁滚蛋？！”伴着一声怒喝，徐子轩单手揪住他的衣领，侧身拉过他的手臂翻转锁死，另一只手死死擒住手腕反剪背后将他整个人按在了地上。别看徐子轩身形瘦高好似没什么力气的样子，可整个支队也就肌肉线条让人羡慕到流口水的安灏禹敢和他掰手腕，被他擒住真是分毫都动弹不得。
徐子轩没理会他的放声惨叫，摸出手铐就把他铐在了安灏禹一脚蹬过来的椅子上：“老陆，再有谁阻碍执行公务，全部给我拘回去追究刑事责任！”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赵立彬奶奶和妈妈一副吓傻了的模样，坐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
“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夏雪摇头示意不用大家不用担心，只顺手擦了下额上痛出的冷汗，呲着牙道：“徐队、安队，赵立彬是今天上午10点左右发现不见的。他经常在游戏室玩儿通宵，第二天睡到中午家里也习以为常。10点左右，他奶奶专门做了早餐送去，发现游戏室没人，又上楼去他房间也没人，这才慌了。”
“小区的二期工程已经全部排查完了，”老陆面带忧虑：“目前还没有任何发现。”
话音刚落，肖明跑进来对徐子轩耳语了两句然后递了个手机给他。
这是一个早就过时的手机，机身磨损严重，已经刮花了的屏幕上显示着几条收发短信。
——14:09。臭石头，我听说王慧那个贱人生病了，准备晚自习请假去拿药。怎么样，晚上一起出去找他爽爽？？
——14:11。学校里警察看着我。
——14:13。我家外面也有警察。怕什么，这样才更刺激！
——14:14。我真不敢。
——14:17。你TM的就是个狗娘养的草包、怂包！
徐子轩回过头，就看到石磊畏畏缩缩站在别墅门口不敢进来，他转过头又按了几下手机的屏幕键盘才蹙着眉递给了安灏禹，拍了下肖明：“走，去外面说。”
往外走了几步，他想了想继续问道：“知道是去了哪个医院吗？赵立彬很有可能是在路上等着王慧时候被忽然袭击的。”
“已经问过王慧了，她去的是附近街道办卫生院，来回的路上都没有看到过赵立彬。”
16岁的石磊穿着一身几天没洗的蓝灰校服，缩着脑袋、神色紧张，两只手局促不安来回搓着，整个人看起来怯生生的，如同一只在老鹰利爪瑟瑟发抖的雏鸡，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当年会做下强奸杀人案的少年犯。
“你就是石磊？”徐子轩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
听到问话，石磊也不敢抬起头，更不敢出声，只是小鸡啄米般的点了好几下头。
“下午2点过就收到了短信，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向保护你的警察报告？”
肖明见他呆呆傻傻的样子，甩手攘了一下没好气的问：“我们队长问你话呢！”
“我以为......我就是.......”石磊眼泪一下就冒了出来，大颗大颗的滴落在脚上烂兮兮的运动鞋上，怯声怯气慌忙解释道：“以为，以为警察看着他，他溜不出去的......”
徐子轩眼睛一亮：“那你是怎么知道他死了？”
“死了？！”石磊这才瞪大眼睛抬起了头，紧张的直吞口水，看了看徐子轩，又看了看肖明。
“是。”肖明不漏痕迹的瞟了眼队长，面色沉重的配合着点头回答：“就在前面二期工地里发现的尸体。”
石磊先是一愣，随即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双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哆哆嗦嗦道：“死......死了......真......死了......”
徐子轩盯了他好一会儿，又道：“为了安全起见，等下你就跟我们回局里，这样更安全一些。”
“不！”石磊尖叫了一声连连后退，一直退到墙角根儿，抱着脑袋蜷缩成一团蹲了下去，如同遭了魔魇似的在嘴里不停念叨着：“不，不......赵立彬就是在家才出的事......赵立彬就是在家才出的事......我就呆在学校......我就呆在学校......”
肖明往徐子轩身边靠了靠，小声道：“徐队，为什么要故意骗他？难道您是在试探他？”
招手让一旁的警员把他送回学校加强保护，徐子轩这才解释道：“小明你说，已经失踪一个死了一个了，赵立彬就算有天大的胆子，真敢一个人晚上溜出去吗？还有，要是你天天仰人鼻息，过着不敢越雷池一步的日子，当对方骂草包怂包的时候，敢不回短信或回电话道歉吗？刚刚你只不过轻轻推了他一下，他就吓成那样急着解释。”
“是啊，至少我不会打他呀。他不回短信也不回电话，就不怕赵立彬以后找他麻烦吗？”肖明顿时有种五雷轰顶都没法理清思路的感觉：“难道......你怀疑，石磊这小子是早就知道赵立彬这次会一去不回？他是怎么知道的？！嫌疑人不是那个鸭舌帽吗？凶手不是也要杀石磊吗？不是，要是真这样，那我们更应该把石磊控制起来了，为什么还要依着他的意思回学校？”
“这只是我的感觉，还没有任何证据。让小墨联系通信部门，把石磊的短信和通话记录调出来，我刚刚看短信的时候翻了一下，都是同学老师这些熟人的，我想核实下是不是他自己删了一些记录。另外，再从派出所增派两个人每分每秒都跟着他。”
见徐子轩出去了，赵立彬奶奶从地上挣扎着爬到儿子身边，一面使劲摇着手铐试图把它扯断，一面一口唾沫呸到安灏禹跟前，又开始大声抽泣：“我可告诉你们，别在这儿墨迹，赶快把儿子松开，赶快派人去找我的乖孙子，要是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算拼了我这把老骨头，也要把你们单位一把火烧光！”
老陆难掩脸上的厌恶之色，对她嗤之以鼻：“你那乖孙子不想着去祸害别家闺女，也出不了事！”
“都怪那个小贱人，要是早答应彬彬，彬彬就不会想着晚上去找她！”
“你！”无言以对的老陆发觉简直无法和这家人进行正常对话，幸好这时安灏禹已经带着夏雪把别墅检查了一遍让自己撤队，否则根本不知道如何继续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