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煦猛地把陆柏清的胳膊甩开了,气鼓鼓道:“校规里哪有不准收买值周同学这条?我怎么不知道?再说我哪里撒娇了?”
“你这不是记得挺清楚的,”陆柏清掀勾了下嘴唇,说,“记得校规里没说不准收买,不记得校规里说不准迟到?”
“别跟我说话了,我不想听,”汤煦才不愿意跟他理论,双手捂住耳朵,转过脑袋,背对着陆柏清,“你爱扣多少分扣多少分,与我无关!”
陆柏清摇头笑了下,跟身边儿的同学说:“还没改吧?按照校规来,扣一分。”
“嗯,还没。”同学把量化表转过来给陆柏清看,陆柏清又把表给汤煦看:“放心吧小少爷,不多扣你的分。”
汤煦才不看呢,抬手把陆柏清的手打到一边,转头就走了:“不就是扣分嘛,谁稀罕。”
理智上,汤煦当然知道校规的要求是什么,他知道陆柏清就是这样的脾气,不会为了谁改变原则。
感性上,汤煦却还是觉得憋屈,憋屈得不得了,不是因为分,而是因为陆柏清这个人。
俩人都这种关系了,陆柏清放他一马又怎么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怎么样,他又没有什么损失,汤煦觉得陆柏清是没把自己当朋友。
回到教室里,之后的一整个早读,汤煦都处于一种低气压的状态,不读书,不睡觉,也不玩手机,就一个人抱着手坐在凳子上生闷气。
早读下课,同桌出门接水,回来的时候突然喊了汤煦一声,说:“汤煦,外面有人找你。”
汤煦随即抬眼,看到陆柏清就站在教室前门的地方,安安静静地朝他这边儿看来。
深冬时节,清晨的阳光从陆柏清的背后洒下,使得他的五官更显锐利,有种冷漠的感觉。
沉默了两秒之后,汤煦转过头,背对着陆柏清,一声不吭地趴在了桌子上,还用校服遮住了脑袋。
同桌以为他没听着,坐在旁边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汤煦,外面有人找你呢,你不出去吗?”
汤煦的脑袋依旧藏在校服里,瓮声瓮气道:“不去。”
一直到上课铃打响了,汤煦都没有出去见陆柏清。
中午放学,汤煦跟几个朋友约好一起去校门口吃纸包鱼,几个人勾肩搭背地走出教室门儿,汤煦一抬眼,又看到陆柏清站在教室门口。
“汤煦,”陆柏清伸手拦住了他,淡淡开口道,“有时间吗?我跟你说几句话?”
汤煦别别扭扭地哼了声,别开眼睛:“没什么好说的,我现在不想说。”
他还跟几个朋友勾着肩搭着背,陆柏清眼睑微掀,盯着他看了两秒,然后不容置喙地拉住他的手腕,把他从几个人之中拽了出来。
陆柏清的手指很有力,骨节弯曲着,汤煦根本反抗不得。
“你干什么?”汤煦踉跄着,一直等走到走廊尽头才挣脱陆柏清的桎梏,委屈甩开他的手,“陆柏清,你弄疼我了!”
陆柏清的眼睑微垂,没再碰他:“抱歉,我不这样,你肯定还要走。”
汤煦揉着手腕,不情不愿地问他:“你有什么事儿?说吧?”
“今天值周的同学有一个请假了,你下午来跟我一起查迟到吧,”陆柏清说,“我跟老师商量过了,这个是有加分的,可以把你上午扣得分抵掉。”
“不去。”汤煦干脆利落地回答,冷冷地看着他,嗤了声,说,“不稀罕你那一分。”
陆柏清与他对面站着,语气温放缓了一点儿,问他:“生气了吗?”
“没有。”汤煦转了个身,不跟他面对面,故意阴阳怪气他,“我没资格跟您生气,您是高高在上的值周生,掌握量化分的扣分大权,而我就是个不懂纪律的迟到学生,我能跟您生什么气呢?”
陆柏清被他的语气逗笑了,往前走了两步,再次走到汤煦面前,与他面对面:“说什么高高在上,这会儿不是早上喊我哥哥的时候了?”
“你还知道我喊你哥哥啊?”汤煦被他挑起了火,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我都那么求你了,你还要记我的名字!”
“校规就是校规,它就是这么规定的,”陆柏清垂眸看着汤煦,哄人似的语气,“别生气了,以后我叫你哥,行吗?汤哥?”
陆柏清确实会哄人,别看他看起来冷冷漠漠的,语气稍微软一点儿,汤煦就招架不住了,或许也是汤煦的耳根子软。
汤煦想要的本来就是陆柏清的态度,汤煦知足的,他只是希望陆柏清对他跟对别人有那么点儿不同,他不想被他那么冷漠的对待。
“一句哥哥就想把我收买了?”汤煦还是有点儿拉不下脸来,别过头,哼哼唧唧道,“那我也太没面子了吧?我那可是一分的量化分呢!”
“不是给你想办法了吗?”陆柏清的语气温温柔柔的,像是在哄赌气的小朋友,“你不是学生会的,我跟老师说了很久,老师才同意让你来跟我一起值周。”
“那也不行,”汤煦仔细思考了一会儿,依旧别着头,说,“我没那么好收买的。”
“那你想要什么?”陆柏清问。
“至少……”汤煦扭扭脖子,整了整莫须有的领带,咳嗽一声,说,“至少也得再叫一声吧,我刚没听清。”
“汤哥,”陆柏清倏然笑了一下,很自然地喊他,片刻,声音压低了点儿,喊,“汤哥哥,别生气了,行吗?”
这声“哥哥”近似气声,听得汤煦耳朵发热,汤煦下意识地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嘟囔道:“还说我收买你呢,你这难道不是在用自己收买我吗?”
陆柏清没听清,问:“什么?”
汤煦撇撇嘴,说:“没什么。”
“那你下午来吗?”陆柏清又问。
“看我心情吧,”汤煦转身往回走,给陆柏清留了个背影,说,“我这会儿忙着呢,我还要去跟朋友一起吃纸包鱼呢。”
陆柏清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勾了下嘴唇,远远地提醒他:“下午一点四十,别忘记了。”
下午一点四十分,汤煦准时出现在了学校门口。
这是学校下午关校门的时间,陆柏清一个人站在校门侧面,手臂上戴着红袖章,见汤煦过来,把手里的另一个红袖章递给汤煦,说:“你来了。”
他用得是肯定的语气,汤煦一把扯过红袖章,戴在自己的袖子上,还要嘴硬:“我是为了量化分来的,才不是因为原谅你了。”
陆柏清点点头,很顺从地说:“知道了,汤哥哥。”
汤煦被他喊得没脾气了,别过头,不再接他的话。
这天中午的阳光不错,俩人就这么并肩站着,时不时有迟到的同学过来,或是一脸歉意,或是满不在乎。
陆柏清对他们的态度一视同仁,问清楚姓名和班级,然后在量化考核表上认认真真地记录下来。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陆柏清很帅,他做什么事儿都是一丝不苟的,给人一种冷静又稳重的感觉。
说是俩人一起值周,其实活基本上都是陆柏清干的,倒不是汤煦不想,主要是陆柏清的能力太强,他一个人就足够处理全部的问题了。
到最后汤煦只能给他打打下手,帮他记个名字,还被他嫌弃写字太慢。
汤煦恼了,索性什么都不干了,就站在旁边儿,抱着手臂看他。
从关校门到下午第一节上课之间有二十分钟的时间,陆柏清大概记录了十几个同学的信息,汤煦站在旁边儿看着他,最大的感受是——天气好冷啊。
真的不是汤煦娇气,这会儿正是深冬,寒风刺骨,人在外面站几分钟就被吹透了,衣服再厚都没用,汤煦真的受不住。
校服的领子是那种敞口的,汤煦缩了缩脖子,问陆柏清:“你不冷吗?”
“还好。”陆柏清的语气淡淡的,说,“就二十分钟,上课铃响了我们就回去。”
话虽这么说,汤煦的余光瞥见陆柏清的手和脖子都冻得通红,陆柏清本身挺白的,于是更显得这红色分外刺眼。
更何况这还只是中午,早上七点关校门,八点才上课,一整个早读的时间,负责查迟到的同学都要在校门口站着。
汤煦张口想要说点儿什么,上课铃声很适时地打响了,陆柏清收好量化记录表,对汤煦道:“回去吧,天太冷了,你来这一次就行了,分我已经给你加上去了。”
汤煦于是闭上了嘴,收回眼睑,说:“知道了。”
回到教室,汤煦点开某宝,输入了几个关键词,仔细搜索起来。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晚上放学,汤煦还在聚精会神地盯着手机屏幕,季渊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喂,看什么呢你,这么专心,喊你你都不带理我的。”
汤煦立刻把手机屏幕倒扣在桌子上,说:“没看什么。”
“还装,我刚才都看着了,”季渊摇着头,啧啧两声,把刚才看到的关键词念了出来,“围巾,加厚,男……说吧,给谁买的?”
汤煦一抬眼:“我就不能是给自己买的吗?”
“如果你早点儿说我会信,”季渊指了指那个还扣在桌子上的手机,说,“但是没人给自己买东西还得这么藏着。”
“你属狗的吗,眼睛这么尖,”汤煦无奈地把手机翻过来,承认道,“给陆柏清买的,他们班这周值周,他要在校门口查迟到,天儿太冷了,他脖子都冻红了。”
“你早说不就完了吗?”季渊不屑地白他一眼,说,“你跟陆柏清的关系谁不知道啊,还需要藏着掖着?”
“我跟他什么关系?”汤煦还挺得意的,眨眨眼睛,故意问他,“我怎么不知道?你说说呗。”
“滚蛋,我不说,你自己知道,”季渊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故意讽刺道,“谁不知道你俩关系好,好兄弟,好哥们儿,好朋友,这世界上找不出比你俩关系更好的人了。”
“这吹得有点儿过了哈,”嘴上这么说着,汤煦却忍不住偷笑了一下,说,“你们都是我好兄弟,好哥们儿,好朋友。
季渊已经见怪不怪了,很淡定地问他:“所以你藏什么?大大方方给人选不就好了?”
汤煦撇撇嘴,嘟囔道:“我这不是想给他点儿惊喜嘛,怕他发现了。”
“真搞不懂你们啊,”季渊摇摇头,无奈道,“不过我提醒一下你啊,他们值周是按时间轮的,你把握好时间吧。”
他这么一说,汤煦这才想起来,陆柏清说自己就值一周,于是瞬间收起了手机:“今晚上你们去玩儿吧,我就不去了。”
季渊问:“你去哪儿?”
汤煦干脆利落地回答:“给陆柏清买围巾。”
汤煦让家里的司机开车,跑了好几家店,才终于选中了一款围巾,一半是纯粹的藏蓝色,另一半分成了两部分,上边是蓝白相间的细密小格,下面是同色系的大格。
这个花纹精致又不繁杂,有种低调的高级感,带着一点儿清冷的调子,很适合陆柏清。
而且,更关键的是,它的料子是羊绒的,柔软又保暖,很适合冬天。
第二天一早,汤煦难得没睡过头,一大早就爬了起来,坐上车,他一路都抱着给陆柏清买的围巾。
他是早上六点五十分到的学校,还没到关校门的时间,但陆柏清已经站在门口了,他正在低头背书,寒风凛冽中,他的脊背依然挺拔。
围巾是用纸袋子装着的,汤煦拎着袋子,双手背在身后,悄摸着走到他的身边,然后突然喊他:“陆柏清!”
陆柏清应声抬眼,看到汤煦时,有点儿诧异地偏头看了眼校门口挂在墙壁上的时钟:“嗯?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我是有正事儿要来,”汤煦背着身后的手突然伸出来,笑嘻嘻地把纸袋子递给陆柏清,“铛铛铛,送你的!”
陆柏清有点儿没反应过来:“什么东西?”
汤煦眨眨眼睛,说:“围巾。”
陆柏清愣了一下,然后接过来,问他:“怎么想着要送我这个?”
“这不是天冷嘛,你在外面站着多冷啊。”汤煦眨眨眼睛,说,“我本来还想买双手套的,但后来想着你还要记那些迟到的人的名字和班级,不方便,所以就只买了围巾……你别嫌弃啊。”
“怎么会。”陆柏清摇摇头,说,“我得跟你说谢谢才对。”
“客气了,我们是朋友嘛,”汤煦笑嘻嘻地,把围巾从纸袋子拿出来递给陆柏清,“你快试试看不好看,我选了很久呢!”
陆柏清接过围巾,随手戴上,然后缠了两圈儿,这围巾就像是专门为他定制的那样,比汤煦预想的效果还要好。
汤煦又问:“你感觉暖和吗?”
陆柏清双手整理了下围巾,说:“嗯,很暖和。”
汤煦很满意,拍拍手,心满意足地回到教室,脚步是雀跃的。
踏入教室的瞬间,他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是陆柏清发来的消息。
陆柏清:【围巾多少钱,我转给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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