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知笙听见顾砚的话, 没有喜悦只有伤心。
他以为顾砚是因为舅舅的关系才向他道歉,心情立刻跌落谷底。
说到底,他只不过是个替身, 顾砚偶尔照顾一下他的情绪,已经不容易了。
他靠在顾砚的怀里, 喃喃地说:“不用。”
顾砚以为他原谅自己了, 把他抱得更紧, 问:“想不想吃东西?”
楚知笙比以前更瘦了, 顾砚心里一阵后悔,他为什么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 楚知笙身体这么差, 他还跟他冷战。
楚知笙摇摇头, 顾砚松开他, 拉着他走进书房,把他按在书房宽大的沙发上,说:“你休息一下, 待会让乔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他把手挡在楚知笙的眼睛上方,替他遮挡光线, 说:“睡会。”
楚知笙本来想主动找顾砚,表达和好的诚意, 没想到反被顾砚安抚了。
光线被遮住,营造出一种安静祥和的气氛, 楚知笙莫名想哭。
他抽了抽鼻子, 闭上眼睛, 任由自己的眼睫毛扫过顾砚的掌心, 接着按照顾砚的吩咐,平静地睡着了。
之后他们的关系恢复了正常, 在顾家小楼里,三个人一只狗,按照以前的节奏生活,似乎风平浪静。
楚知笙却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只要一个小小的石子,就能在水潭里掀起惊涛骇浪。
他每天都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这天他正要去工作室,顾砚过来找他。
楚知笙既开心又忧愁,小心翼翼地问:“有什么事吗?”
顾砚看着楚知笙诚惶诚恐的样子,抿抿嘴唇,说:“我要去钓鱼,你要不要一起。”
楚知笙愣住。
顾砚以为他要工作,说:“有事就算了。”
楚知笙立即大声说:“我要去!”
话音刚落,他就脸红了,是不是表现得太迫切了。
顾砚没有嘲笑他,只是说:“跟我来。”
楚知笙好奇地跟在顾砚的身后,看着他背起钓竿与背包,带着蛋黄酱,走出顾家小楼的大门。
顾砚一向不喜欢跟人打交道,总是在家里宅着,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爱好。
顾砚把东西放进后备箱,示意楚知笙上车,楚知笙坐在后座,抱住蛋黄酱,好奇顾砚会去哪里钓鱼。
顾砚开着车离开顾家小楼的林子,往更郊区的地方走,最后抵达一片鱼塘旁边。
这片鱼塘占地范围很广,一个一个的塘子练成一片,水波荡漾,四周围着渔网与一些设施,看起来很专业。
楚知笙问:“要在这里钓鱼吗?”
顾砚点头。
楚知笙无法评价。
他以为顾砚会去自然的湖边或是河边,这块鱼塘明显是人工养殖,这里的鱼肯定很多,不算犯规么。
顾砚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说:“这片鱼塘我承包了,不让别人进来,专门用来钓鱼。”
楚知笙:“……”
不亏是霸道总裁,还承包了鱼塘。
顾砚从后备箱里搬出小马扎和钓鱼装备,摆在鱼塘边的田垄上。
楚知笙在马扎上坐下,望着顾砚一本正经地准备鱼竿鱼饵。
他看不懂钓鱼的步骤,但觉得很有意思。
蛋黄酱蹲在楚知笙的脚边,压根懒得看主人,眯着眼睛打瞌睡。
不管怎样,顾砚的架势十足,甩动鱼竿,将鱼线抛出一个完美的弧度,鱼钩入水发出轻轻的声响。
他调整好角度,握着鱼竿坐下。
楚知笙好奇地问:“这样就好了吗?”
顾砚说:“等着就行。”
楚知笙规规矩矩地坐在顾砚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浮标。
顾砚的视力不是很好,此时不转头,只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着楚知笙,楚知笙胳臂搁在膝盖上,认真地看他钓鱼,像专心听讲的学生,他视野里的楚知笙仿佛渡了一层滤镜,可爱又乖巧。
顾砚身体放松,心情愉悦。
那些不愉快的事全忘了,什么未婚夫,什么念念不忘,什么替身,全部抛之脑后,此时此刻,只要楚知笙陪着他就够了。
两个人一只狗,在池塘边吹着悠悠的小风,水面波光粼粼,一派湖光山色,令人心旷神怡。
楚知笙肉眼能看见有鱼在水里游来游去,偏偏就是不上钩。
他渐渐有些着急:“它们怎么还不吃鱼饵。”
顾砚安抚他:“别急。”
又过了一会,浮标终于动了一下,楚知笙紧张地屏住呼吸。
浮标在水面上下晃动,顾砚从马扎上站起来,连蛋黄酱都没继续打瞌睡,而是扬起脑袋,望着鱼竿。
顾砚握紧鱼竿,用力往上一提,一条大肥鱼吊在鱼竿的尾部,跟着顾砚的动作被扯上水面。
顾砚连忙收杆,拎着鱼线,说:“桶。”
楚知笙慌慌张张地把旁边的水桶递到他面前,鱼扭动着身体落进桶里,撞击桶壁发出啪啪的声音。
鱼彻底跑不掉,楚知笙开心得弯起眼睛,笑着说:“真厉害。”
其实鱼塘里鱼这么多,哪有钓不上来的道理,这条鱼这么肥,也算成果不错,顾砚心安理得地接受楚知笙的赞美。
楚知笙抱着水桶爱不释手,生怕鱼跑了,蛋黄酱凑过来,把爪子往桶里放,想去抓那条鱼,都被楚知笙拒绝了。
谁也不能动这条鱼。
顾砚见他宝贝鱼的样子,说:“再给你钓。”
鱼塘里到底鱼多,顾砚开张以后顺利不少,接二连三钓了好几条鱼上来。
这里的鱼个头又大又肥,很快就要把水桶装满了。
顾砚问楚知笙:“要不要试试?”
楚知笙手足无措:“我可以吗?”
顾砚把鱼竿塞到楚知笙手里,说:“当然可以,我教你。”
就像教楚知笙打游戏一样,顾砚耐心地教他钓鱼。
楚知笙紧张地握住鱼竿,盯着水面,生怕错过任何一条鱼。
这样子的楚知笙真的很可爱。
楚知笙紧张兮兮,突然感觉手里的鱼竿一沉,顾不上其他,下意识喊:“顾砚!鱼上钩了!”
顾砚从后方环住楚知笙,架着他的胳臂,帮他一起拉鱼竿。
顾砚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用力。”
楚知笙要紧牙关,把鱼竿往上一提,顾砚托住他的手,两个人一起把鱼拉了上来。
楚知笙看见鱼钩上的鱼,扭头高兴地说:“钓到一条。”
这时候顾砚也在看他,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站着,距离非常近。
太近了,近得楚知笙能透过顾砚的眼镜依稀看到他的眼睛。
顾砚的眼睛形状非常好看,细长幽深,如果摘掉眼镜一定更加惊艳。
楚知笙怔怔地望着顾砚的眼睛,继而发现他的右眼旁边似乎有一道痕迹。
两个人呼吸交缠,鼻尖几乎能撞到对方。
楚知笙想继续看个分明,顾砚松开他,说:“再不管的话,鱼要跑了。”
楚知笙连忙转头,把鱼钩上的鱼取下来。
气氛有些微妙,楚知笙自然不敢询问顾砚,只能说:“我也钓到鱼了。”
顾砚表扬他:“不错,有天赋。”
两个人都知道哪里是有天赋,分明是鱼塘里的鱼傻,都没有戳破。
他们默契地把话题围绕在鱼身上,没有提刚才的事,两个人悠闲地钓鱼,蛋黄酱在他们的脚边睡懒觉,倒也其乐融融。
中午的时候,顾砚从后备箱里拿出露营桌布与便当盒,对楚知笙说:“随便凑合一顿。”
楚知笙当然没有异议。
便当非常丰盛,有三明治炸藕盒还有烤肠,看来顾砚是早早吩咐乔阿姨准备。
也就是说,他约着楚知笙来钓鱼,不是一时兴起。
楚知笙喝着果汁吃着三明治,间或投喂蛋黄酱,好久没有这么轻松,心里的情绪快要满溢。
他盼望着时间能慢一点,可越是美好,时间过得越快,一下子太阳就要落山了。
顾砚说:“该回去了。”
楚知笙愣了愣,难以言喻的慌张涌上他的心头。
美好的时光这么短暂,一瞬间就要回去面对残酷的现实。
楚知笙甚至想对顾砚说,不要回去,我们一起逃走。
可他到底没有开口。
顾砚把桶里的鱼挑了挑,太小的重新放回鱼塘,留了几条合适的,说:“一条烧着吃,一条炖汤,还能做鱼丸与炸块,我们今天吃全鱼宴。”
楚知笙被他描述的景象逗笑了,心情这才舒畅一些,毕竟回去也不全是难过的事,还有乔阿姨美味的饭菜等着他。
楚知笙打起精神,帮顾砚把装备收回后备箱,抱着蛋黄酱上车。
顾砚望着他,站在车外没有动。
楚知笙奇怪地问:“怎么了?”
顾砚这才回神,说:“没事。”
只是不想回去罢了。
顾砚没有把内心的想法表现出来,走向驾驶座,说:“我们回家。”
夕阳挥洒着余晖,把路边的树木镀上一层金色,美得像上世纪的油画。
楚知笙透过车窗望着外面,贪婪地想把这些美景连同今天的美好记忆刻进自己脑海里。
他在心里祈求,时间再过得慢一点,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要来打扰他们。
他紧紧地抱着蛋黄酱,年迈的狗似乎能体会到他的情绪,抬起头,用浑浊的眼睛无声地看着他。
就在这时,楚知笙和顾砚的手机同时响起铃声,打破车里的静谧。
楚知笙恍然如大梦初醒,慌慌张张地去翻手机,顾砚率先用车机系统接了电话。
是顾砚安排在楚霖那边的助理打来的,通知顾砚,楚霖醒了。
顾砚用的是外放,楚知笙清晰地听到电话的内容,可他依旧找到自己的手机,机械地按下接听键。
他这边是医院的医生直接给他打电话,告诉他,舅舅恢复了自主意识。
楚知笙想,梦醒了,他该回归现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