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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阳剑尊(下)【完结】 第一千三百二十章 夜乞投诚

时间:2023-11-11作者:一任往来类型:仙侠武侠

  凌冲正要分说,心头一动,冥狱虚空开裂,条条星光垂落之间,诸天星神现身,俱是身披法袍,上绣无量群星,熠熠辉耀,众神拱卫之间,一尊归一神人降临,脑后一团星光涨缩不定,微一摇荡,便有清越之音响彻冥狱。

  来者正是太微星主,十殿阎罗回归,首先加固十八层冥狱之虚空壁垒,练气士若要偷渡阴间,再不能似先前那般随意撕裂冥狱虚空,而是必须由第一层冥狱逐层下降方可。等十殿阎罗将冥狱内乱肃清,便会在每一层冥土之中安插无数阴差高手,那时就算长生之辈要下阴间,也要掂量一番。

  以太微星主的神通,自能直达十八层冥狱地府,但其不愿与十殿阎罗正面冲突,只好选了最笨的法子,现身第一层冥狱。其见了凌冲与黑白无常,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凌冲掌教,真是冤家路窄!”

  正说之间,又有一道玄光落下,却是绝尘道人缓步而来,臂弯之中搭着一根金丝拂尘,见了这般场景,亦是面色一冷,一双眸子注定凌冲面上。

  黑白无常暗中以神念交流:“这厮人缘不好,怎得魔道玄门都与他有仇一般?”凌冲直面两大归一,亦是心头打鼓,忽然闪身道黑白无常背后,叫道:“两位神君救命!”

  黑白无常面面相觑,俱是摸不到头脑,白无常喝道:“你这厮搅乱冥狱,我们弟兄要拿你是问,怎得又向我们求救?”黑无常叫道:“不错了!”

  太微星主喝道:“两位神君有所不知,这厮修炼了一门极邪异的魔道法门,能夺人魂魄,若是在冥狱中散布开来,实是流毒无穷!”

  绝尘亦喝道:“不错!这厮师徒狡诈手毒,手上有无数条性命,做下无边恶事,当斩!”黑白无常更是纳闷,叫道:“你也是玄门中人,居然与魔道联合,要害另一个玄门中人?”

  拂真被郭纯阳暗算重创,绝尘道人实是怒发欲狂,也不多言,将那金色拂尘一抖,万千金丝犹如一层落网,罩将下来!凌冲多么滑溜,低喝一声,现了虚空神通,径往下层冥狱去了!

  绝尘道人忌惮黑白无常,这一招不曾用老,竟给凌冲捉了破绽逃走,面上无光,叫道:“今日必杀你这小混蛋!”催动遁光便追。太微星主大笑一声,亦是衔尾而去。

  黑白无常挤眉弄眼,叫道:“这等热闹,不可不瞧!”凌冲当先逃遁,一路之上遇到无数阴鬼恶鬼,俱是一穿而过。绝尘道人愤怒之极,不管不顾,有恶鬼拦路便是一拂尘抽去,那些恶鬼如何抵挡的了归一神通?大多被抽的飞灰湮灭,只有极少数逃得性命。

  黑白无常奉命镇压鬼潮暴乱,见不得这等恶行,亦是大怒,叫道:“兀那贼道!快些住手,不然定要你的好看!”无奈其等不过是个长生而已,追不上绝尘的归一遁法。太微星主好整以暇,一步不落的跟着瞧热闹。

  绝尘一路横冲直撞,丧命于其手的恶鬼厉魄足有数万,其也全然不顾,等到第四层冥狱之中,正要一鼓作气,祭起量天尺,封死凌冲前路,忽听一声冷哼,有人喝道:“放肆!”

  一只巨掌蓦地破开空间,五指如钩,向绝尘道人猛抓而下!绝尘道人气息流转,哼了一声,一杆量天尺竖起,与那大手猛对了一记,余波如潮,震得四层冥土尘沙飞扬,无数鬼神给吹的不知何处去了。

  那大手微微一缩,显是不料来敌法力精深,就见一尊身披帝袍,脑后灵光盘绕的鬼帝法相走出,正是楚江王,其一双法目望向绝尘道人,喝了一声:“何方妖道,竟敢搅乱轮回!”大手连抓之下,又是数计神通使出!

  绝尘道人暗暗叫苦,料不到竟是十殿阎罗亲身动手,其身为冥狱之主,受仙庭册封,更有冥狱大道加持,等若半位合道老祖。何况便是给绝尘十个胆子,也不敢公然与十殿阎罗放对,若是闹上仙庭,就算仙督司司主也保不住他!

  绝尘道人左右为难,喝道:“帝君容禀!这厮是我清虚道宗死仇,贫道一时性急,难免不顾规矩,还望帝君恕罪!”凌冲正要遁入下一层冥狱,吃楚江王大手一挥,只觉虚空如同铁桶,竟是钻之不破,只好现出身来,向那帝君稽首作礼。

  楚江王暗暗皱眉,冥府地狱自古以来最忌惮者便是这些身具法力的练气士擅闯轮回,肆意干扰,偏偏这些练气士背后皆有大能护持,打是打的,却杀不得,等其尝到甜头,更是一窝蜂般涌来,当真是烦不胜烦。

  凌冲正要说话,太微星主已自飞来,见了那尊帝君法相,亦是心头一凛,遥遥作礼。忽闻一声佛号,却是方有德满面笑容,驾驭佛光而来,叫道:“好热闹!好热闹!”

  楚江王更是膈应,识得这厮是阴山菩萨座下尊者,更是不好怒容相向。只听方有德叫道:“帝君容禀!我乃菩萨座下弟子方有德,这位凌冲乃是此界阳间太玄掌教,这两位一是清虚道宗太上掌教,二是星宿魔宗太微垣之主,俱是修道界中鼎鼎大名之辈,我奉菩萨之命,前来引凌冲出冥狱,还请帝君高抬贵手!”

  楚江王皱眉道:“这厮与人交手,坏了不少鬼魂修行,我要拿他入地府发落,不能交给你带走!”凌冲叫屈道:“晚辈修为不成,总不能站着等死,的确牵连了许多冤魂,但绝非晚辈出手打杀,帝君要怪,总要去寻那厮!”用手一指绝尘。

  绝尘道人暗骂一声,喝道:“一派胡言!分明是你引逗我出手,却来泼我脏水,帝君不可不察!”楚江王给他们吵得头痛,大手箕张,便要将之一体擒拿!

  方有德大喝一声,头顶现了一道佛门金符,说道:“菩萨金符在此,还请帝君通融则个!”楚江王微微迟疑,那金符绝不会有假,阴山菩萨的面子又不能不给,正沉吟间,绝尘道人见势不妙,忽然纵身便走。

  楚江王大怒,喝道:“想走便走?给我留下!”法身一动,无边神通发出,去追杀绝尘而去。方有德使个眼色,凌冲会意,二人将遁光合在一处,往另一方逃走。

  楚江王本就不愿得罪菩萨,索性做个顺水人情,也不去管,倒是太微星主朗笑一声,喝道:“相逢便是有缘,何必来去匆匆?”太微星盘飞出,催动无边星光之力,往二人罩去。

  方有德骂了一声,叫道:“该死的何万寿!”向那金符一拜,喝道:“请菩萨慈悲!”那金符中传来一声叹息,如潮佛光汹涌而出,反将太微星盘逼退。

  太微星主大吃一惊,叫道:“菩萨恕罪!”转身便跑,周天星光一闪,已然逃个没影。方有德松了口气,拉了一溜烟逃至第一层冥狱,说道:“那两个归一老狗不好对付,你师傅一死,太玄无人证得归一,你要多加小心!”

  凌冲道:“多谢方兄了!”方有德收了头上金符,狡笑道:“我这金符做的还像吧?连何万寿那厮都给吓退了!”凌冲愕然道:“此符是方兄自家所做么?”

  方有德甚是得意,道:“是我仿了菩萨神通所做,可惜只能效仿一瞬的菩萨气息,不过能将何万寿那厮吓走,也算不枉我的苦功!”

  凌冲无言以对,道:“地府重归,待我将荀真人转世之身接引回山,就该着手遁出此界之事,不知方兄有何教我?”方有德道:“此界要打乱,早走早好!似少阳派杨逊,见机得早,便是眼光独到。不过我佛门正要借轮回盘重光之机,大兴教门,我却走不了。你要防备清虚道宗与仙督司来人,至于星宿魔宗么,星帝自顾不暇,也不会来理你,只要防着太微星主便可!”

  凌冲忙问:“我师傅在时,也曾说过星帝自顾不暇之事,究竟是何事能令星帝那等宗师自顾不暇?”方有德眼神闪烁,说道:“我也是道听途说,其中关窍也不甚明白,你也不必细问!还有,你元神双证道,接下来的归一之境该往阴阳之气中去寻,千万不可大意!”

  顿了一顿,又道:“若是遇上太微、孟断等辈,你抵挡不过,可来冥狱避难,有菩萨金面在此,十殿阎罗也不会太过为难!不过不可得寸进尺,不然惹恼了十殿阎罗,菩萨也护不住你!时日无多,你去罢!”

  凌冲叹息一声,点了点头,作礼而别。来至阳间,先将方有德所赠灵光炼化,得知了荀政张守正残神转世的所在,立时御剑而去。张守正的转世之身亦在此界,倒是省却了许多功夫,不然其若是投生诸天别界,只怕凌冲要耗费数载数十载去寻找,岂不耽搁了自身道途?

  凌冲一路御剑疾驰,到了纯阳境界,运使洞虚剑诀赶路,但见一道极细微的剑光时聚时散,分合由心,有时又遁入虚空,极尽纯阳境界之妙,若非同为精通虚空道法之辈,绝难察觉端倪。

  凌冲飞遁非止一日,已来至南海之上,再过半日,已至一处小小岛屿,其离海岸不远,岛上碧绿葱茏,只有几户渔人栖居,凌冲也不掩饰剑光,现身而出,有那渔人发现,立时高声惊叫,手指凌冲几里哇啦不知说些甚么。

  南海偏隅之地,岛上方言十分难懂,凌冲也懒得去问,早有计定,若在平时前来,自要先显露一些道法神迹,取得岛民信任,再徐徐图之,但眼下情势越紧,他此来已露了行藏,索性就来个绝根。

  凌冲身在半空,将道袖一抖,岛上凭空起了一阵怪风,无论人畜房屋,尽数给收入袖中去了。岛上不过区区数十人,给凌冲一袖子装了,又用神念一扫,那数十人中正有所寻之人,心头一定,再以神念扫射方圆万里海疆,遇上甚么人种活物,也尽数装了,这才再用剑遁飞走。

  一来一去,不过数息而已,当真捷逾电闪,痛快之极。非止一日,凌冲已返回北方蛮国之地,已然感应到太象宫气机,忽然咦了一声,轻笑道:“想不到那一位倒也乖觉!”

  剑光擎动之间,已来至太象宫门前,喝道:“夜乞老祖藏身本门,又故意露出形迹,可是投靠凌某,做个客卿长老么?”魔光一闪,一颗狰狞头颅从太象宫一处宫室之中飞出,竟是夜乞老祖。

  其满面苦笑,开口叫道:“夜乞已是沦落之人,不敢当凌教主之称,教主说的不错,夜乞正是欲讨一个长老之位,求教主庇护!”夜乞老祖也是倒霉,接二连三身受重创,还被血魔以血河真气祭炼,生死操于人手。也是这厮乖觉,血魔被钧天道人挪移到了九天大日之中炼化,其忽觉加之于身的禁制化去,已知血魔陨落,重活自由。

  其本可从血河之中遁走,其时百炼已去,花姥姥忙着逃命搬场,谁也顾不到他,也是这厮福至心灵,思忖再三,居然趁着战乱,藏身于太象宫之上,又随太象宫挪移至此,等到凌冲回转,这才现身。

  夜乞毕竟也是归一级数,就算元气大伤,成心隐遁之下,凌冲与百炼竟全未察觉。也是郭纯阳已去,凌冲才接手祭炼太象宫,才会出此纰漏,不过夜乞老祖之胆大包天,可见一斑。

  凌冲略一思忖,笑道:“此处非是待客之地,还请老祖入内一叙!”夜乞老祖暗送一口气,凌冲并未一照面就喊打喊杀,足见此事可成,其实这厮也冒了极大风险,思忖凌冲尚有阴神证道,并不会太过排挤魔道同侪,这才下定了决心。

  凌冲开了禁制,引领夜乞老祖入了掌教大殿,夜乞老祖只剩一颗头颅,左顾右盼,倒是十分有趣。凌冲坐定云床,笑道:“老祖此来不知可有诚意?”

  第一千三百二十一章 转世归来 开门收徒

  夜乞老祖心头一凛,知晓戏肉儿来了,苦笑道:“魔在屋檐下,自然要低头,夜乞来此,但凭凌掌教发落便是!”凌冲阴神一闪现身,阴笑道:“只要夜乞道友让我噬魂魔念沾染便好,你放心,我的手段高明的很,一点也不痛!”

  夜乞老祖嘴唇抖了抖,颓然道:“就请凌掌教施为罢!”凌冲阴神以噬魂劫法成道,夜乞老祖心知肚明,起意托庇于太玄门下时,便已有了这般觉悟。实则夜乞老祖自思之下,偌大轮回界竟唯有太玄足堪投靠,至少凌冲也算正道中人,虽然下手又阴又毒,却不会背信弃义。夜乞只剩一颗头颅,无有魔气重铸魔躯,更不敢跑到冥狱中去,唯恐被哪位鬼王顺手捉了炼化。以他重伤之躯,随便一个长生境界,都抵敌不过。

  凌冲阴神也不耽搁,张口吐出一道精芒,色分七彩,正是一道噬魂魔念。其证就玄阴以来,神通越发精进,已将喜怒哀乐忧恐惊的七道魔念融会贯通,炼成一体。这一道魔念身具七情妙用,打入练气士身中,只要其七情一动,立时便被沾染,端的是诡异魔性到了极处。

  加上噬魂老人方有德将前世一颗噬魂道果也舍了给他,其中除却无边噬魂魔气之外,尚有噬魂老人对噬魂劫法的种种感悟,更有其自发念、草创,而至完善噬魂劫法的种种妙思奇想,凌冲可谓是跟随噬魂老人重又将噬魂劫法创拟了一遍,其中体悟之精深,当世已不做第二人想。

  夜乞一见那道魔光便是大惊,骇然叫道:“你竟然将噬魂劫法修炼到了这等境界!”凌冲阴神喝道:“莫要废话,速速放开元灵!”

  夜乞老祖长叹一声,一颗头颅之中飞出一点至精至纯的魔气,魔气之中隐约有一尊三头六臂的魔神虚影端坐,正是其本命元神。原本夜乞修成归一,元神融纳阴阳,可虚可实,连遭重挫之下,元神如今也只堪比一般的长生之辈。

  凌冲阴神催动噬魂魔念,已是驾轻就熟,须臾之间已将夜乞老祖本命元神魔染,生死一任己意,夜乞老祖只觉元神之中一阵恶寒,倒无别的不妥,将头颅就地一滚,现了一尊虚实不定的魔躯,总算挽回了几分颜面。

  洪梁在一旁目光复杂之极,他也被种下噬魂魔念,与那夜乞老祖大哥二哥,谁也不必笑谁。凌冲肯庇护夜乞老祖,除却有噬魂劫法的手段,不惧其反水之外,更瞧中了其身为夜叉一族大长老,征战虚空多年,见识广博,日后太玄派逃离此界入星河,大有用处。

  凌冲阴神道:“我还要炼化方有德的法力,你且随我入噬魂界来!”夜乞老祖终究是归一老魔,被百炼与姬冰花瞧见,总是不妥。夜乞老祖哪敢不从,身化魔烟,遁入噬魂界中。

  凌冲阴神隐遁,阳神将道袍一抖,大殿之上现出数十位岛民,一见凌冲,又惊又怒,七嘴八舌的用岛上土话喝骂。凌冲微微而笑,伸手一敲玉钟,片刻之间,贺百川与周其又自入殿,连百炼道人正自闭关,也被凌冲传了来。

  周其与贺百川这些时日进入掌教大殿的次数比郭纯阳在时数年进来的次数都多,二人面色不渝,却不敢抱怨,只看着这些岛民发愣,不知掌教发了甚么疯,弄了这许多凡人过来。

  周其咦了一声,一捅贺百川,低声道:“你看那小子!”一指人群中一个瘦小身影,贺百川亦是咦了一声,叫道:“好个修道的璞玉胚子!”原来数十岛民中有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生的骨瘦如柴,黑黝黝的,但一双目光却是十分明亮,落在周、贺二人眼中,却能瞧出乃是天生修道的良材美玉。

  百炼道人法眼如炬,一见那孩子,心头便是一动,伸手相招,说道:“好孩子,过来让我瞧一瞧!”岛民中有两个是孩子的父母,一见这群人周身仙光萦绕,恍如神仙中人,兀自闹不清情况,只将孩子紧紧抱在怀中。

  贺百川向周其使个眼色,周其会意,二人上前去,只略施小术,显露了几手仙家神通,便将岛民折服,将孩子送了过来。百炼道人手抚那孩子头顶,目中已流下泪来,喃喃道:“好孩子!好孩子!我等得你好苦!”

  凌冲知他已看破那孩子来历,也不点破,说道:“这孩子是先师遗命,着我收归门下,今日我便开门收徒,孩子你过来!”那孩子兀自懵懂,慢悠悠走了过去,仰头望着凌冲。

  凌冲一笑,问道:“你叫甚么名字?”那孩子只觉凌冲笑容甚是可亲,似乎是熟识已久的玩伴一般,张嘴答道:“我叫周清!”凌冲笑道:“好!周清,你可愿拜我为师,修习大道?”

  周清蓦地福至心灵,催生道:“我愿意!”凌冲大笑一声,喝道:“还不拜师!”周清当即跪倒在地,叩了八个响头,将额头磕的一片通红。

  凌冲笑着将他扶起,说道:“自今日起,你便是我之首徒,为师传你洞虚烛明剑诀!”周其与贺百川相顾失色,凌冲此言一出,几乎等若定下太玄第十代掌教,贺百川叫道:“这!这可太草率了罢!”

  百炼道人抹了抹眼泪,微笑道:“无妨!无妨!”拉过小周清左看右看,不肯松手。周其也有些明白过味,颤声道:“这孩子莫非是……”

  凌冲道:“烦请四师伯将那狄泽也唤来,今日索性再收一徒!”贺百川愣了愣,道:“好!”又将狄谦与狄泽唤来,凌冲开门见山,问道:“狄泽,你可愿拜我为师?”

  狄泽本是傲气冲天之辈,被郭纯阳打发到东海坊市之中历年了数载,已大见沉稳,闻言大喜过望,当即跪倒在地,叫道:“恩师在上,请受弟子一拜!”亦是叩了八个响头。

  凌冲道:“罢了!为师已收了一个弟子,你便是二徒,日后你们师兄弟务要相亲相爱,不可生出龃龉!快来见过你的大师兄!”狄泽见那周清还拖着鼻涕,一副懵懂之态,心下纳罕,仍是做足了礼数,施礼参拜,把周清闹得手足无措。

  凌冲对狄谦道:“却是抢了师兄的弟子!”狄谦火红的面膛上露出笑容,道:“是他的造化!”凌冲道:“我传周清洞虚烛明剑诀,再传狄泽先天庚金剑诀,只是你二人还要先打牢根基,不可懈怠!周清,还不去见过几位长辈!”

  周清依言一一叩拜几位长辈,师伯祖师伯祖的叫个不停。百炼道人咳嗽一声,说道:“难得你师傅肯开门授徒,二师伯祖这边也无甚好物事,这件小玩意便给了你罢!”自袖中摸出一柄精光四射的小剑,塞给了周清。

  周清不过是个孩童,哪里知道此物珍贵,见那小剑明亮非常,兴高采烈的收下,在手中把玩不已。一旁任青却是大惊失色,如何不识得那小剑正是乃师百炼年轻时所炼御魔防身之宝?平日带在身边温养,宝爱异常,连他这个徒弟都不曾赐下,今日却当了见面礼,送给了一个孩子。

  周其目泛泪花,笑道:“不错不错!我们五兄弟中只有二哥最得师傅欢心,那柄南明剑当年还是师傅炼好了剑胚,才赐给二哥,把我等眼红的……”话未说完,吃百炼道人狠狠一瞪,吃了一惊,底下之言便咽到肚子里。

  周清又去拜见其他长辈,又得了几件物事,俱是难得一见的精巧之物,欢喜小脸通红。等狄泽转圈拜见长辈,却只得了几句勉励之言,其心头发苦,忖道:“大师兄是亲生的徒弟,我不能及也!”

  凌冲如何不知百炼所赠飞剑竟是以南明离火的路数祭炼,就算将来周清修成纯阳,也尽可用得,笑道:“师伯之礼太重了,周清还是孩童,只怕他不知轻重,胡乱拿去玩耍,便先由我收着,待他修成金丹,再行赐下罢!”伸手一招,那柄南明剑便落在他掌中。

  周清惊叫一声,见是师傅收走,不敢顶撞,只是老大不愿,小嘴撅得老高。百炼道人笑道:“也罢,便叫你师傅先收着,过几年再还了给你,也是一样!”

  凌冲道:“我去接引周清急了一些,将他村中诸人一并摄来,劳烦任师兄将他们安排妥当,就留在太象宫中罢!”其余岛民如何不知自家撞正了仙缘,当下就有几个心思活络的跪倒在地,欲拜入太玄门墙,凌冲却不耐烦理会,大袖一挥,将其等尽数打入一处小千世界中去了。

  百炼望着周清,叹息道:“我这百年夙愿已偿,大是畅快!还要多谢掌教!”凌冲道:“此是先师遗命,于我也算了结了一桩心事,日后成就如何,就看他两个造化了!”

  唤来周清与狄泽,伸手分别在二人眉心之上一点,传过一片剑诀,说道:“周清,这套洞虚剑诀是本门祖师所创,由为师补足,借以成道,乃是无上法门,你尚未筑基入道,便只传你前篇静坐练气的基础功夫,你需好生修持,一月之后为师再考校你的进境,若是有所怠慢,为师的家法可不是吃素的!”

  周清被凌冲冷脸一唬,立刻惨兮兮的道:“是!”凌冲又吩咐狄泽道:“你之前修炼的道诀驳杂不纯,不过根基打的极牢,为师传你庚金剑诀元婴境之下的法门,你先将一身真气洗练,重铸道基,日后前途无量!你这师兄初入本门,便由你来督导,不可怠慢了!”

  狄泽大喜过望,忙道:“师傅放心,弟子省得,定不让恩师失望!”凌冲将闲杂人等打发出去,只留百炼在殿中,喝了一声:“请两位道友现身一见!”

  洪梁一直隐身在侧,殿中唯有凌冲与百炼能察觉其气息,百炼也不甚在意,但等夜乞老祖现身,百炼立时低喝一声,头顶现了百炼玄机剑匣,喝道:“夜乞?”

  夜乞老祖满面苦笑,扭捏道:“百炼道友莫要激动,我已被凌冲掌教魔念沾染,如今已是太玄客卿长老了也!”百炼道人拿眼去望凌冲,凌冲道:“夜乞道友所言是真,师伯不必担忧。”

  百炼道人素知凌冲的噬魂劫法是何等的阴损毒辣,一旦被魔染了元神,当真比死还惨,当下收了百炼剑匣元神,沉声道:“掌教为何收留这魔头?”

  凌冲道:“本门人单势孤,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何况夜乞道友身为夜叉一族大长老,见闻广博,日后本门在九天星河中立下道场,也需借重。”

  百炼一想,确也是这个道理,便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说甚么,不知掌教有何打算?”凌冲道:“正要与师伯商议!既然夜乞道友归附本门,便须为其恢复实力,至不济也要重铸魔躯,我阴神引夜乞道友去血河之中,汲取血河之气。另外,我曾答应了大金刚寺法性和尚,待他证就真如之时,为其护道,我心有所感,法性证道就在不远了。”

  夜乞老祖闻听凌冲要为他恢复法力,当即大喜,但一听法性证道,面色又阴沉下来。凌冲道:“夜乞道友不必忌惮,大金刚寺镇压你千年,你也引几尊魔祖将金刚寺覆灭,大家恩仇了了,再遇到法性之时,我可为你说项,揭过这一场恩仇。”

  夜乞老祖闷声道:“我被大金刚王佛所败,本不该怨怼,但金刚寺压了我千年,这一口气却咽不下去,若是法性答应揭过这一场,我亦无二话!”那老魔何等狡诈,反正无住已死,金刚寺已灭,就算法性证道,也掀不起甚么波澜,还要靠凌冲为他恢复魔气,何苦此时得罪?不如顺水推舟。

  百炼沉吟道:“若是夜乞恢复到了归一之境,只怕掌教也难压制。”凌冲阴神不过玄阴,噬魂魔念再邪异,也镇压不得归一境的老祖。

  凌冲笑道:“师伯不必担心,夜乞道友本源损伤太重,就算将血河饮干,也绝难重入归一!”夜乞老魔将头扭到一旁,也懒得开口辩驳。

  第一千三百二十二章 一场功德

  这老少两个当着夜乞老祖之面讨论其绝不能重证归一,还要受噬魂默念钳制,夜乞老魔当真是虎落平阳,半句话也不想说,只愣愣出神。

  洪梁闻听面前这位老魔竟曾是归一境的老祖,暗暗庆幸:“连归一境都被凌冲收服,幸好我修炼的肉躯成道,不然被其一剑斩了元神,却上何处说理去?”

  凌冲与百炼计议已定,仍由百炼道人镇守太象宫,凌冲阴神阳神分头行动,阴神带了夜乞老祖头颅前去血河,阳神则前往西域之地,助法性证道真如。

  临去之前,阳神又将太象宫重新祭炼了一次,勉强将之化纳为数十丈大小,藏于北方蛮国之外的一处戈壁乱石之中,遮掩了气息,倒也不虞被人察觉。

  凌冲已知星帝与天尸教主的千年恩怨,陈建德号称是大明宗室遗脉,说不定真是星帝的后人,不然当年星宿魔宗为何遣了乔依依与萧厉下界相助?

  这其中牵扯实在太深,凌冲也不愿过多涉及,根本不去蛮国之中打探陈建德的消息,阴神与夜乞老祖直扑极西血河之地,一路无话,到了地方,触目荒凉之极,自从太象五元宫迁走,此地被八阵雷图犁了一遍,复又有许多想来打秋风的散修蜂拥而来。

  那些散修指望能从太玄故地中挖掘出甚么了不得的宝贝,着实掘地三尺,将太玄故地弄得不成模样。凌冲阴神冷冷一笑,太玄派走了便是走了,也不必有何留恋,当下与夜乞老祖直下血河。

  一直潜入到血河发源之地的那处空间之中,凌冲目光微闪,似乎瞧见叶向天仍自端坐于太阴火树之下修炼,但晃眼间已是物是人非。

  夜乞老祖大是兴奋,有凌冲护法,至少能安心修炼下去,说道:“主公,我去也!”连称呼都改了,凌冲颔首道:“道友自便!”夜乞一声呼啸,头颅之上大嘴张开,疯狂汲取血河之水。这血河之水最是污秽,乃是魔道中有数的魔气之源,夜乞老祖放开大吸之下,一身功力立时水涨船高。

  凌冲种下噬魂魔念,夜乞老祖的生死全在他一念之间,夜乞本源已衰,又有轮回界大道压制,根本不可能证道归一,能恢复到巅峰时的玄阴境界已是邀天之幸,因此毫不在意。

  轮回界中的血河是域外先天血河的一条分支,传说中先天血魔便是诞生于先天血河之中,其后又将先天血河迁入玄阴魔界中,号称“血河不干,血魔不灭”。

  夜乞老祖这一放手施为,血河中无穷血河真气被聚拢了来,化为数条血色长龙,晶莹如血,被其一一炼化。凌冲阴神道:“我这里还有一部血河道诀,虽然不全,道友也可参看一二!”打出一道魔光。

  夜乞老祖任由魔光渗入眉心,正是一部血河吞天法,其中记载了血河宗自筑基开始直至法相的法门。这部道法是当年郭纯阳斩杀血幽子之前,命其默诵出来,传给了凌冲,虽无玄阴级数的法门,也算魔道中顶尖的道法。

  夜乞老祖是何等人物,闭目参悟不久,便将此法悟透,脑后陡然升起一团血色汪洋,正是按着血河吞天法所练的一道血河神通,汪洋恣意之间,果然炼化血河真气的效率提升了十倍不止。

  夜乞老祖大喜叫道:“多谢主公!”凌冲阴神道:“道友若是承受的住,便将这条血河尽数炼化了也无妨。”夜乞老祖知是天赐良机,拼命炼化血河真气,一尊魔躯渐渐成型。

  夜叉一族修行手段更以锤炼魔躯为主,夜乞老祖以玄妙法门,将血河真气转为夜叉魔气,再用以铸炼魔躯,其归一境的魔躯被毁,重铸的魔躯只到玄阴境界,还是太过孱弱,却也比只剩一颗头颅好上太多。

  夜乞一炼便是百日过去,竟生生将血河之水炼化了三成以上,终于将一尊魔躯重铸,夜乞老祖一身长啸,化为一头高有十丈的魔尊,三头六臂各持法器,足踏无边血河,终于恢复了几分威风。

  凌冲阴神透过噬魂魔念,自知那厮看似气势惊人,也不过比寻常玄阴之辈高明几分,笑道:“恭喜夜乞道友重铸魔躯!”夜乞恢复了元身大小,面色十分复杂,讪笑道:“若非主公收容,焉有夜乞今日?今后主公但有所命,夜乞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凌冲阴神一笑置之,遥望这一处血河源头空间,因被夜乞老祖炼化多时,已然缩水了许多,但仍有近乎无穷的血河之水,滔滔而流。血河中已没了成气候的妖魔,俱都死在了花姥姥对血魔那一役种,凌冲阴神道:“这血河来历诡异,乃是魔道圣地,留在此处,早晚给人惦记,不入索性送入冥狱之中,灌入黄泉,也算一场功德!”

  夜乞老祖吓了一跳,叫道:“主公要将这般一个大便宜送给冥狱?”血河本就是冥狱之水,能承载阴魂冤魂,凌冲此举不啻一场极大功德,但放着这等魔气源泉不用,却平白送人,这等胸襟也非常人能及。

  凌冲阴神笑道:“多多修聚阴德,总也无错!”一声清斥,已然破空虚空,露出第一层冥狱的一角,夜乞老祖骂道:“十殿阎罗真是多事,好端端封锁冥狱虚空!”

  忽听有人喝道:“何人胆敢冒犯十殿阎罗?”冥狱之中现了两颗硕大脑袋,一黑一白,竟又是老熟人黑白无常。那一对神君见了凌冲,立时眉开眼笑,喝道:“当真是地狱无门自来投!前日放过了你,竟敢又私自打通冥狱,莫非当我们哥俩是摆设么!”

  凌冲阴神拱手笑道:“两位神君容禀,并非贫道胆大包天,实是有一桩大功德在此,欲请两位神君共襄盛举!”白无常喝道:“你这厮巧舌如簧,我们弟兄可不听你的,还是乖乖随我去枉死城认罪罢!”手中哭丧棒便敲落下来!

  凌冲舌绽春雷,喝道:“神君莫非忘了所吃的那一尊鬼祖之身不成?”当初他的一尊伽薄鬼祖的魔躯便是被黑白无常贪墨,旧事重提之下,白无常便是一愣!

  黑无常喝道:“甚么鬼祖魔躯?”凌冲将伽薄的模样描述了几句,笑道:“那尊鬼祖魔躯是贫道无意中得来,还未炼化完全,两位神君瞧上,乃是贫道的福分,高兴还来不及,自也不会大肆宣扬!”

  白无常一捅黑无常,神念传音道:“这厮说的没错,我记得确有这么一尊鬼祖魔躯,给你我吞吃了!”黑白无常乃是驱鬼捉鬼的阴神,自能吞吃鬼物炼化,其中自以鬼祖魔躯为最补,地府未归之时,黑白无常只分出一尊幻影化身立于奈何桥上,也有一丝灵性,当伽薄鬼祖魔躯飞入地府,黑白无常忍耐不住,将之贪墨下来。

  黑无常想起旧事,面色一黑,外表倒是瞧不出来,两尊阴神嘀嘀咕咕一阵,白无常喝道:“兀那道人!你说有一桩大功德,究竟是何事?”

  凌冲阴神一指滔滔血河,说道:“这一条血河自九天星河而来,孕育了血神道人与一桩血河魔胎,其与冥狱中血河同出一源,如今血河中全无生灵,不如将之摄入冥狱,重归黄泉,岂非一场大功德?”

  黑白无常对望一眼,白无常喜道:“果然是一场大功德!”黄泉乃先天之水,贯穿地府冥狱,周流往复,携来无尽亡魂,其在每一层冥狱中分出一道支流,各有称谓。若能将这条血河带回冥狱,壮大黄泉之势,冥冥之中自有气运加身,当真是一场功德。

  黑白无常动了心思,黑无常喝道:“有这等好事,你自家不去动手,怎会知会我等?”凌冲阴神道:“神君有所不知,这血河之水近乎无穷,贫道法力低微,独木难支,只好求两位神君出手,大家分润些功德,岂不是两全其美?”

  黑白无常对望一眼,认可了凌冲的说法,黑无常道:“这血河牵扯太广,就算加上我们弟兄两个,只怕也奈何不得,恐怕要上禀十殿阎罗方可。”

  白无常低喝道:“不可!若被十殿阎罗知道,这一场功德哪里还有你我的事!”正争论间,又有人喝道:“加上我等如何?”就见方有德迤逦而来,身后率领数十位佛门弟子,又有九幽祖师赶来,一时之间已凑足了数十位高手。

  凌冲笑道:“若得两位佛门大德之助,大事济矣!”九幽祖师滕鲲微笑道:“不敢当!只是略尽薄力而已!”有方有德、滕鲲两位援手,倒是能撼动血河根基。

  不过黑白无常对望一眼,皆是有些踟蹰,毕竟那两个是阴山菩萨门下,十殿阎罗与阴山菩萨之间十分微妙,毕竟十殿阎罗受九天仙阙册封,还要防备佛门插手轮回之事。若是黑白无常与方、滕二人联手,说不定就会传入十殿阎罗耳中,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第一千三百二十三章 天尸突来

  方有德看出黑白无常踟蹰之色,笑道:“我等奉了菩萨之命,助地府镇压恶鬼暴乱,师出有名,适逢这一场功德,两位神君不必多疑,想来十殿阎罗也不会多说甚么。”

  白无常暗骂道:“老子信你的鬼的‘适逢’!”又着实舍不得这一场阴德功德,道:“那便速速动手!”方有德透过两界虚空罅隙,对夜乞老祖点头示意,笑道:“道友弃暗投明,贫僧钦佩不已!”

  夜乞老祖只能苦笑以对。阳间之地有凌冲阴神与夜乞两个,冥狱之中则有四位长生级数老祖,又有数十位佛门弟子为助。凌冲阴神一声低喝,现了噬魂魔界,但见一团魔光浮浮沉沉,蓦地向血河狠狠轰去!

  轰的一声!接连鸣响不断,那噬魂魔界一转,化为一只无边魔掌,一手探入血河源地虚空之中,连连抓探之下,凌冲忽然面露喜色,喝道:“在此处了!”居然从虚空中将血河源头捉了出来!

  噬魂魔界时刻炼化噬魂老人前世道果,所蕴功力亦是水涨船高,这一记抓摄凌厉之极,连黑白无常瞧见,都相顾失色。方有德面有得色,摇头晃脑道:“好!等你将我前世道果炼化,收归己用,这一方噬魂魔界就该改个名字,唤作噬魂魔狱了也!”夺魂道人所炼道果唤作万魔鬼域、凌冲所炼道果唤作噬魂魔狱,一“域”一“狱”却是天差地别。

  凌冲凝神运功,也懒得回他,噬魂真气一气贯穿,鼓荡之下,将血河源头之水往冥狱之中送去!夜乞老祖亦是暗暗惊诧,凌冲不仅双神证道,阴神阳神皆修聚成无边法力,实是一大异数。

  夜乞老祖不敢怠慢,现了三头六臂的夜叉魔躯,六条手臂齐动,将血河当作了一条长枪大剑一般,横空里托举了起来,甫一上手,夜乞老祖三张面孔齐喷魔火,那血河之重竟是远超意料之外,急忙稳住步伐,险些出了大丑!

  九幽祖师滕鲲瞧出不对,大步跨出,已在阳神现身,又有许多僧人纷纷而来,大家一起合力相助,才勉强将一条血河托举推入冥狱之中。

  冥狱另一头黑白无常亦已现了鬼神真身,俱是高有百丈,周身鬼火熊熊,白无常将哭丧棒祭起,那大棒犹如一条神龙,死死抵在血河之下,黑无常则将锁链收起,赤膊上阵,伸出两只巨掌,死死拽住血河一头,往怀中拉去。

  如此这般,六位老祖交替接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足足数日功夫终于将一条血河送入冥狱之中。那血河一入冥狱,似是感应到黄泉召唤,居然自生灵性,一声雷响之间,摇头摆尾往下界冥狱中去了。

  黑白无常哈哈大笑,已是筋疲力尽,坐倒于地,方有德与九幽祖师两个亦是耗尽神通,连夜乞老祖刚刚铸炼的魔躯也又变得虚幻不定起来,暗暗后悔:“早知如此,当时就该多贪墨些血河之水,不过我也趁机捞了不少好处,还是莫要得了便宜卖乖罢!”

  凌冲阴神喘息片刻,施礼道:“多谢几位相助!”白无常摆手道:“助人助己,不必多说!”忽然六位老祖心有所感,只觉冥冥之中一股玄妙气运加身,黑无常叫道:“天降功德!好!可惜还未能到玄黄之气显世之境!”

  白无常喝道:“不过出了些力气,就想要玄黄之气显世?就这些功德也有无穷道妙,能助我等精纯真气,助长道行,不至于每日死气沉沉,还不知足?”对凌冲喝道:“那小子,今日承你之情,加上之前那一尊魔躯之事,我们弟兄欠你一个大人情!若是大劫来时,可来冥狱躲避,我弟兄替你挡一挡追兵!”

  凌冲大喜,一躬到地,叫道:“如此多谢二位神君!”黑白无常满足而去,临走还不忘将虚空裂缝抹平。方有德与九幽祖师隔空向凌冲作礼而别。

  等尘埃落定,凌冲阴神才腾出手细细体悟方才加身的那一股功德之力,只觉其似气非气,只是一种玄妙感觉,无善无恶,一经入体,已与噬魂真气化为一处,竟能令噬魂魔界运转更为细腻入微。

  夜乞老祖亦是得了天大好处,一尊魔躯筋肉虬结,大笑道:“这般奇遇前所未有,纵然无有玄黄之气加持,亦要多谢主公了!”凌冲方才听黑无常提及“玄黄之气”,便是心头一动,问道:“道友也知玄黄之气么?”

  夜乞老祖笑道:“先天五太,归一之上谁人不知?只是那等先天妙道,非是凡人所能企及,唯有先天神圣方能掌控,又或是自行演化诸流罢了。”

  凌冲道:“还请道友教我?”夜乞老祖道:“先天五太者,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太极也,太易者,混沌中流。太初者先天一炁。太始者,有形无质。太素者,阴德之始。太极者,阴阳轮转。可惜我也只知皮毛,其中玄妙非是我能窥测。”

  凌冲点了点头,夜乞老祖对先天五太之事亦是一知半解,凌冲身具阴阳之气,虽是后天之物,但郭纯阳一力让他以此成道,为他多方算计,想来是让他走上先天五太之路,凌冲双神证道,也算一方老祖,已非吴下阿蒙,甚么先天五太,也非是可望不可即,也能算计一番了。

  凌冲阴神方欲开口,面色一变,喝道:“天尸教主亲临,还请现身一叙!”方才一道天尸道法气息泄露,被凌冲察觉,开口喝破。不过天尸教主毕竟是归一级数,若是一心潜藏,凌冲也难发觉,自是故意为此。

  虚空震荡,一角铮黄鬼棺探出,天尸教主之声传来:“凌教主果然悲天悯人,将血河送归冥狱,既能勉去其在此污秽天地,令魔头再生,又能白得一场功德,真是手段佳妙,本教主佩服!”

  凌冲笑道:“不敢当教主之言,教主此来不知有何教我?”天尸教主笑道:“听闻凌教主继承郭纯阳先天神算之妙,何不推算一番,本教主此来之意?”

  第一千三百二十四章 游说

  凌冲哈哈一笑,说道:“天尸教主的神算之术连先师也是佩服的,凌某又何敢班门弄斧?不过教主此来之意,我倒可推测一二,不外乎与我联手,对付星宿魔宗?”

  天尸教主语带激赏之意,说道:“郭纯阳果然眼光如炬,太玄派在凌教主治下,定能青出于蓝!不错,本教主此来正是请太玄派联手,共谋星宿魔宗!”

  凌冲暗自一笑,他深知星帝与天尸教主那一段公案,推算此事不难,说道:“教主此言差矣,我太玄派乃是玄门正宗,岂能与教主的天尸教联手?传扬出去,不啻自毁清誉!”

  天尸教主哈的一声,道:“太玄掌教兼修魔道,闹得天下皆知,就算再与魔道联手,也算不得甚么。凌教主有何条件,尽管划下道来!”薛蟒、长景等长老接连应劫,天尸教主心思歹毒,竟连尸魔分身也给吞了,传扬天下,众所畏惧,再无人敢加入天尸教与天尸教主为伍,毕竟不知何时就被教主给卖了。

  天尸教主对自家孤家寡人的境况毫不在意,不过要对付星宿魔宗,必须结纳盟友,挑来选去,竟是选中了太玄派。

  凌冲笑道:“不知教主手中有何筹码,能令凌某动心?”与魔道巨擘商议,便是如此省事,大家开门见山,拿出好处才能沆瀣一气,无有好处谁人陪你打生打死?

  天尸教主道:“星宿魔宗三大星主,乔依依已亡,星帝有我亲自对付,只要凌掌教能拖住太微星主便可!本教主如今身无长物,只有这一座黄泉鬼棺与历代相传的一处天尸界,不如将天尸界赠给凌掌教如何?”

  凌冲双手乱摇,道:“天尸界乃是天尸教历代所传,凌某怎敢染指?既然教主诚意拳拳,可否让凌某考虑一二?”天尸教主立时道:“好!待凌掌教考虑清楚,尽可与本教主联络!”虚空之中无数尸气凝结,化为一面魔符,其上勾勒有域外魔文,落在凌冲手中。

  天尸教主道:“凌掌教可凭此符寻我,告辞!”黄泉鬼棺一缩之间,返回虚空,不见了踪影。夜乞老祖问道:“怪哉!天尸教主也算一代雄杰,为何非要与星宿魔宗作对?”

  凌冲把玩着那一面魔符,笑道:“管他为何,我只收渔人之利便可!道友铸身已毕,且随我回返太玄!”阳神如今正在助法性和尚证道,抽身不得,只好由阴神返回坐镇太玄。

  凌冲阳神飞出太象宫,往西域之地而去,心头一动,头顶现了一片云光,分出一道元神化影之身,往七玄剑派而来。不过数日之间,那化影之身飘飘摇摇,已来至七玄派上门之前。

  遥望七玄派之中宝光隐隐,隐有无穷气数,暗自赞叹:“七玄派有郑闻镇压气运,连仙督司也不敢招惹,果然背靠大树好乘凉!”他此来只为与郑闻暗中结盟,不好大张旗鼓,只稍稍放出一丝剑意。

  果然不过多久,七玄派中升起一道剑光,正是段克邪亲身来迎,稽首道:“凌掌教大驾光临,请山中叙话!”凌冲化影之身还礼,与其同入七玄。

  段克邪引领凌冲元神化影之身入了郑闻所居精舍,就见一位白发道人盘坐云床,一派老朽之色,全无归一境之威严,见了凌冲起身笑道:“凌掌教大驾光临,七玄派蓬荜生辉!”

  凌冲笑道:“不敢!”双方分宾主落座,又有人献上香茗,居然便是方凝。其摆好茶碗,便侍立一旁,望了凌冲好几眼,心下五味杂陈。当年其曾与赵乘风争锋,彼时凌冲不过是初出茅庐的小辈,转眼其竟已证道纯阳,执掌太玄,自家却还在待诏境上苦苦摸索,世事变幻之奇,莫过如此。

  凌冲道:“贫道先前答允大金刚寺法性和尚证道之时前去护道,此来是欲请两位真人出手,结一个善缘。”郑闻抚须笑道:“凌掌教双神证道,开轮回界千古未有之盛事,连那癞仙也要瞠乎其后。”癞仙号称玄魔兼修,最后亦是证就纯阳,哪似凌冲这般才是真正的玄魔双了,郑闻就算修成归一,对凌冲所用手段亦是十分感兴趣。

  凌冲支吾一句,道:“此是先师谋算,凌某亦是九死一生,方有今日成就。法性证道之时,必有域外魔头前来袭扰,贫道双拳难敌四手,尤其那六欲阴魔虎视眈眈,说来惭愧,贫道对归一境仍是束手无策,还要靠郑真人出手,震慑邪魔!”

  郑闻微笑道:“本门与金刚寺素无往来,师出无名,凌掌教来此说项,老道怕是爱莫能助了!”凌冲道:“郑真人此言差矣,除魔卫道乃是我辈练气士修道之要旨,何况轮回盘重光在即,若能将六欲阴魔分身打杀,仙帝仙后才好动手夺取轮回盘,此是合则两利之事,还望郑真人三思!”

  七玄剑派是仙后所留道统,可瞒不过凌冲这等有心人,何况郑闻自亮了家底,逼退仙督司,也从未想过此事能瞒得多久,听了凌冲之言,不禁微微沉吟。

  凌冲又道:“各派皆要抢在轮回盘重光之前脱离此界,郑真人临去之前,何不做此一场功德,卖佛门一个好?日后九天星河之中,亦好相见!贫道言尽于此,还请两位真人自决!”言罢起身告辞。

  郑闻也不多留,只道:“且容老道思索一二,克邪代我送客!”段克邪又领了凌冲出去。方凝问道:“师祖想要出手么?”郑闻笑道:“依你看该当如何?”

  方凝道:“凌冲巧舌如簧,比他师傅也不遑多让,但理由也不如何充分,毕竟非是我玄门一脉,为了金刚寺的残余,与诸天魔祖结仇,怕是得不偿失?”

  郑闻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金刚寺虽在此界覆灭,金刚王佛在九天星河之中仍有道场,门下势力极大,常年与玄阴魔界交锋,而且你以为无住那厮真就甘心就此寂灭,被几尊魔祖围攻,便魂飞魄散了么?”

  方凝一惊,道:“师祖之意,那无住尚在人间不成?”郑闻神秘一笑,道:“不在阳间,不在人世!这一招伏笔也算极妙,不过凌冲此来搬我做救兵之棋,更是佳妙,郭纯阳收了好徒弟啊!我不如也!”

  第一千三百二十五章 法性证道

  方凝道:“师祖之意,是要应凌冲之请,出手为法性护道了?”郑闻笑道:“自是要去!能与先天魔祖交锋而战,也算不枉我在此界苦守多年,何况我也想亲眼瞧一瞧凌冲的修为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凌冲元神化影之身出了七玄剑派,与段克邪作别,忽然微微一顿,往七玄派中望了一望,微微一笑,又摇了摇头,拂袖而去,潇洒之极。

  七玄派中一处洞府之内,齐瑶儿正望着床上躺着的一对小小儿女,目中满是怜爱之色,忽然心头一动,忍不住愕然回首,却有惘然无极,思来想去,竟是心乱如麻,也没个章程,过得片刻,只有两行清泪流下,也不知为了何故。

  凌冲阳神本尊已入西域,遥见一座山峰之上佛光鼎盛,人声喧嚣,心头一动,便往彼处行去。待落于山头,见一座庙宇巍然耸立,有无尽佛光透出,又有许多西域之人熙熙攘攘,往庙中进香拜佛。

  西域之人最是信奉佛门,大金刚寺覆灭,对西域之人心灵实是重重打击,好在又有金刚寺传人法性长老横空出世,于铁木城之外重立金刚寺山门,不出数载,已是香客盈门,香火鼎盛。

  凌冲见无数信众五体投地,一步一拜的走入寺中,正要迈步二形,忽有一道彩光飞来,正是元神化影之身返回,落入泥丸宫中。

  凌冲微微一笑,走入寺中,见当中一座大殿中供奉了一尊高有十丈的古佛金身,三头八臂,各持法器,端坐莲台之上,正是大金刚王佛金身。凌冲虽不上香,仍是拜了一拜,这一拜乃是拜的修道前贤,非是要诡异佛门。

  就见法性身披袈裟,自殿中迎出,合十道:“凌掌教果是信人,法性谢过!”其身后跟着还玉,已是换了一副出家人的打扮,脑后佛光隐隐,居然也开启了数种佛门神通。众香客见法性长老竟而亲身出来,皆是吃惊不小,有那向佛之心重的,立刻跪倒在地,请求剃度收录。

  法性含笑说道:“众生自有缘法,在家亦未必不能堪破生死轮回,何必执着在家出家?”劝了一通,还玉忙上前安抚诸人,法性肃容揖客,引凌冲入了方丈精舍。

  凌冲笑道:“区区数载,法性师兄又创下这一番基业,真是可喜可贺!”法性叹道:“我师以身饲魔,轮回而去,可叹我尚未证就真如,不能替金刚寺了此因果!”

  凌冲道:“大师着相了,生死幻灭,轮回无常,又何苦执着于恩仇?”法性道:“我虽堪破真如,不日成就金身,却仍囿于灭寺,此是我之执念,唯有以因果之道相还,倒叫凌掌教见笑了!”

  正说之间,朱厌身披金甲,怀抱金刚杵而来,红光满面,显是过的甚是滋润,叫道:“我正愁法性证道,难以遮拦,你来了正好!”

  凌冲道:“有言在先,自当践诺!”朱厌竖起大拇指,喝道:“好!自投罗网,自寻死路,有担当!”还玉在一旁苦笑道:“护法长老言重了,哪里是自寻死路!”

  朱厌冷笑道:“法性小儿要证道,必然招引玄阴魔界的魔头下界阻拦,说不定便是先天魔祖之一,甚至是几头齐来,这凌小子也不过初证道的货色,就敢大放厥词的来护道,岂非自投罗网,自寻死路?”

  练气士证道,大道有感,降下劫数捶打,依着元气变换各有不同。比如玄门修士证道,便有雷劫、魔劫等劫数蜂拥而来,魔道修士证道,便会有雷劫、心魔劫等等劫数,变化之妙,存乎一心。

  佛门修士证道则大有不同,玄门与佛门互无统属,又无仇怨,不会暗中降劫,因此来的几乎全是域外魔头,其与佛门本是死对头,为了坏对方修行,更是无孔不入,无所不用其极。似法性这等根基深厚的佛门修士证道,必有魔祖一级的魔头前来搅扰,甚至先天魔祖现身也非稀奇。

  凌冲道:“受人之托,众人之事,贫道既然答允了法性师兄,自然要一力承担到底,纵然百死无悔!”朱厌冷笑道:“你这厮太过假惺惺,明知无住那厮纵然陨落,也必然留下手段助法性成道,前来做个顺水人情而已!”

  凌冲微笑道:“无住神僧的神通贫道也是佩服的,他有甚么手段,贫道确然不知,唯尽人事而已!”朱厌又冷嘲热讽了几句,凌冲皆是圈圈转转回去,滑不留手,气的朱厌冷哼不已。还玉只能苦笑相陪。

  凌冲问道:“不知法性师兄何时证道,又选在何处证道?”证道的时机自不必说,须得慎之又慎。甚至连证道之地亦有讲究,比如当初凌冲阴神在天星界之外证道,招引三重魔劫,阳神在太玄派中证道,招来九重雷劫,证道之地不同,劫数亦有不同。

  法性道:“证道之地我已选好,便在九天罡气之中,至于证道之机么,凌掌教已来,择日不撞日,便定在今日了!”此言一出,法性周身忽而大方佛光,遍照四方!

  佛光一出,透出方丈精舍,将整座庙宇笼盖其中,无数正自叩拜的善男信女受那佛光一照,只觉通体舒泰,尘埃尽去,不禁大喜,忙自叩头不止。

  凌冲大惊,喝道:“原来师兄积累已足,倒是我多虑了!”法性大笑一声,喝道:“今日我堪破生死轮回,证就真如!”踊跃而起,遁出精舍,凌空飞蹈之间,已入九天天罡之中!

  第一千三百二十六章 蛊魔

  凌冲嘿了一声,亦随身飞起,冲入天罡大气之中。朱厌对还玉喝道:“速速打发那些凡人下山!再将此寺以禁制封闭起来,只等我们回来,方能开启!”一声咆哮,亦自飞走。还玉慌忙出了精舍,寻来寺中弟子,将兀自叩头上香的信众一一打发下山,免得殃及池鱼。

  法性飞入天罡大气之中,直上重天,一口气飞至第九重天界,域外九天星河已近在眼前。那法性就在虚空之中结跏趺坐,口诵咒言,周身佛光大放,远播十方,照彻三界,其一身气息亦自节节拔高,脑后现了数道佛门金轮佛光,轮转不休,已是全力证道而去,物我两忘。

  法性乃是大金刚寺这一代最为秀出的弟子,本就底蕴深厚,被无住寄予厚望,再经历金刚寺覆灭,重建道统之事,性子更为沉稳,真如显现,证就长生果位自是水到渠成。

  大金刚寺的修行法门素来以法力雄浑著称,与楞伽寺明心见性的手段相比,别具一格功力,法性真如浮现,无边佛光自眉心祖窍之中流淌而出,倾斜而下,那佛光之中蕴含数中殊胜之色,将法性之身一寸一寸染得金黄,正是开启佛门铸就金身之兆。

  佛门号称有八万四千法门,条条皆指真如,每一条证道之时异象皆有微妙不同,依心念轮转,并无定数。法性修持金刚寺最高法门大光明拳,本就有辟易诸魔,摧伏外道之无上威力,这一铸就金身,走的仍是金刚伏魔的路子。

  佛光映天,直冲域外,将轮回界一小半天罡大气都染成金黄一片,声势惊人,与此同时,轮回界中数道目光齐聚法性之身,楞伽寺中,普渡与普济两位神僧齐诵佛号。正一道中,张随真与张随坚二人面色复杂,金刚寺已灭,但又有弟子证就真如,铸成金身,也不知是福是祸。

  清虚道宗之中,秦拂宗得了拂真毕生功力灌顶,已然闭关参悟纯阳道果,绝尘道人与太微星主追杀凌冲,被楚江王所阻,只好颓然放弃,事后绝尘还特意寻了一位无常鬼差,花费重金,才请其将拂真残神送入枉死城中,放入轮回。

  十殿阎罗回归之后,对地府掌控越来越强,绝尘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搅扰轮回,这般手段亦是不得已而为之,只是日后推算拂真转世之身的下落,须得多耗费一番苦功罢了。

  法性证道,波动传至清虚道宗,孟神君哼了一声,道:“那些秃驴倒是聒噪!”法性身为大金刚寺弟子,大金刚王佛乃佛门十八位佛陀之一,便是与仙帝相比,也足以分庭抗礼。其门下弟子证道,给孟断十个胆子,也不敢捣乱搅扰,只能闷闷喝了一句作罢。

  极天之上,随着法性眉心佛光越发喷涌,其周身隐现无穷异象,金莲、金灯、飞天、缨络、宝伞、宝剑、宝瓶、拂尘等等佛门法宝法器一一呈现,未几之间,其自头颅而至胸口已被金色佛光充斥,只等佛光渡入足下涌泉,便算大功告成,佛门再多一位金身之辈。

  但随有鬼声啾啾,响动如潮,如蚕食桑,令人听之牙酸,域外星河之中涌起大片魔气魔雾,踊跃而来。魔潮、魔头!魔道之劫已然如约而至!

  遥远不可知处的玄阴魔界之中,忽有两道魔光冲起,如长河宛转,滔滔不绝。一道魔光之中孕育无穷蛊虫,或振翅而鸣,或口器铮铮,仿佛下一刻便要啃穿了诸天。另一道魔光却是幽沉冰冷,恍然有万物寂灭、重归混沌之意。

  蛊魔!大寂灭神魔!两大先天魔祖竟是联袂出手!两位魔祖一动,惊动诸天万灵,玄阴魔界之中无数魔念惊起,四面扫射之间,有先天尸魔咆哮之声响起,又有六欲阴魔幸灾乐祸之意闪动。

  两位先天魔祖不为所动,竟是本尊出世径往轮回界而来!法性证道,勾动诸天之中冥冥气数,两尊魔祖受其召感,不得不来!

  轮回界中,凌冲蓦然抬眼,透过天罡大气,清晰瞧见无尽魔意翻滚之间,魔念刺骨冰寒,两道强横之极的魔意正自跨空而来!朱厌面泛苦笑,叫道“他娘的!被无住骗了!法性证道,怎得钓了这般大鱼前来!”

  两尊魔祖跨空而来,本尊还需一段时候方能赶至,但魔意所指之处,已是虫云如潮,又有寂灭魔念隔空降临,一时之间,第九重天罡大气之中如结冰霜,寒冻刺骨!

  蛊魔亦是携愤而来,五蛊神君之事其吃个大亏,正要借机找回场子。魔潮之中无数奇形怪状的狰狞虫豸蜂拥而来,悍不畏死的往佛光之上撞去。

  法性全神证道,但亦有护身妙法,身外佛光广及数十丈,如同一个光幢将他真身护住,但有蛊虫撞入其中,立被佛光炼化成灰。蛊魔秉承先天魔道,所炼蛊虫介乎生灵与魔气之间,更能随意转化虚实,来去由心,诡异到了极点。

  那虫潮之中无数奇形怪象的虫豸涌来,最为凶悍的乃是一种巴掌大小,通体赤红,八条利爪翻舞,形似蜘蛛的怪虫,扑在佛光之上便是一通乱咬。

  佛光如炬如火,但凡蛊虫扑上,佛魔两种真意对撞冲突之间,立将蛊虫炼化成灰,但架不住虫潮如海,无穷无尽,片刻之间法性连同身外佛光已被厚厚一层虫子盖满,自外望去宛如一颗玄黑色硕大之极的怪卵一般!

  朱厌嘿了一声,将降魔杵一摆,足踏虚空,连连舞动宝杵,挥起万千金光,其皈依金刚寺以来,一身妖气尽数洗练成为纯正佛门法力,降伏魔道无往不利,往往一招之间,便是大片虫云被扫成飞烟,当真是神威但虫豸悍不畏死,此推彼进,后浪无穷,朱厌刚扫空了一片,立有蛊虫补上,朱厌将降魔杵舞成一团金光,却也不厌其烦,还要防备被铺天盖地的虫潮误会了元气,弄得憋屈不已。

  凌冲一见,当即出手,一元重水剑持在手中,略一震荡,便有无边剑波之纹生出,如同大日真火波纹一般,疯狂向外扩散,凡是被剑波扫过的蛊虫,立时爆散成点点魔气,复又被九层天罡大气消融而去。

  剑音剑波之术还是凌冲当年从沙通身上龙鲸一族的天赋妖法之中领悟出的一套绝学,只是后来不曾下苦功改进,只当作了一套闲来玩耍之术而已。

  今日替法性护道,遭遇虫潮,剑心流转之下,只觉用这一套剑术最是省力,杀伤力亦是最大,果然一经发出,漫天虫豸竟无一合之敌。

  凌冲已是剑道宗师,剑术神通可堪比肩当年的惟庸、段克邪之辈,又有洞虚真界与虚空剑符两大利器在手,所能施展的手段还要超过那两位剑道宗师,这便是洞虚剑诀统合虚空、符箓、剑术三家玄门正传的微妙凌厉之处!

  本来为练气士护道,最多不过抵挡一些人劫,与前来打秋风的修士做过一场罢了。绝不会出手助练气士渡过雷劫或是其他劫数,只因如此一来,必然惹怒大道法章,招致不可预测之奇祸。但法性证道,只有魔祖与魔道中人前来,免去人劫这一场,但也令劫数更为酷烈与难以捉摸。

  只是面对魔祖,凌冲全无顾虑,只要全力出手,扛过法性渡劫这段时间便好,因此将一身剑术尽数发挥出来,剑音一转之间,大片蛊虫溃散爆裂,剑音再转之间,连那种形如蜘蛛、通体血红的怪虫也被斩杀了许多。

  虚空之中,那一股深沉魔念已离轮回界越来越近,其魔意加持之下,无尽魔气又自演化出种类各异的毒虫蛊物。有那长蛇披翼,口齿如刀。又有毒蝎摇尾,尾螯霍霍。又有飞蝗如雨,口喷烈火,又有守宫如龙,长舌如钩。

  凌冲曾与五蛊神君门下交手多次,也从未见过这般异形异状的蛊虫,每一头修为也不如何,仅相当于玄门金丹真人境界,但铺天盖地而来,又能吞噬元气、啃食佛光,几乎无物不吃,那才叫一个可畏可怖。

  凌冲道心流转之间,只将剑波剑音之术推展的更快,剑音三转、四转、五转,乃至六转,每一道音波之出,必能震杀一大群蛊虫。随着先天蛊魔临近,凌冲已能清晰感应到那一位的道行乃是归一之境,而并非合道,想来那厮虽号称先天,在十大魔祖之中也要敬陪末座。

  既然是归一,就不敢深入此界,何况归一境又不是没有斗过,怕它何来?凌冲心思一定,剑音招式越发深不可测、深杳难寻,忽然剑音一哑之间,如顽石落涧,渐趋不闻,继而奇声突出,如石砸水,发出澎湃之声,当真如风雨大作,雷霆狂舞。这般剑术变换之间,竟将漫天虫云生生犁出一道长长的甬道!

  朱厌瞧得大声喝彩,叫道:“好小子!只凭这一套音波剑术,便足以开宗立派,再开一条法脉了!”凌冲却充耳不闻,已是全身心灌注于剑术之上,先前那一招剑意低回婉转之术,似是打开了一道闸门,洪流湍急涌动而来,再也收束不住,蓦然之间,剑术又是一变!

  剑音自低而高,自五音起变,分为宫商角徵羽五调,继而又有十二律出世,分为黄钟、大吕、太簇、夹钟、姑洗、仲吕、蕤宾、林钟、夷则、南吕、无射、应钟,或婉转或激昂、或幽沉如渊、或峭拔如穹,或接天连地、或断山裂海,其间难易相成、高下相倾,真当得变化无常四字。

  五音十二律剑术一出,才算自成一派,以音波之法立道,修成先天神音,别有一番威力,绝不在洞虚、庚金、诛魔、百炼、灭道等太玄真传剑法之下!

  忽闻一声无量魔啸,响彻诸天,如狂风卷地,摧毁一切,将正在悟道之中凌冲也给惊醒。凌冲暗叫一声可惜,虽推衍出五音十二律的剑术法门,却未能一鼓作气,创出证道纯阳之境,便给那魔啸打断,不过剑术胚基已成,只要假以时日,总能推衍完善,为太玄再添一门无上剑诀。

  漫天虫潮霍然一分,九天之外已游来一团无尽魔雾,似有一条长大之极的物事躲在魔雾之中,瞧不分明,但魔雾时隐时现之间,却可见蛇颈、蛛足、蟾背、守宫爪与螯蝎,五毒之形咸备,丑陋到了极点。

  凌冲自知那奇丑无比的怪物便是先天蛊魔的真身,他是纯阳修为,又隔了一重轮回界,只直视之间,已觉无穷魔意冲击元神,若是普通练气士在此,只消看上那厮一眼,便会被魔染元神,堕落成魔!

  蛊魔之身庞大之极,足有百丈长短,气势更是惊天动地,虽停身于域外,已将轮回界九层天罡大气冲荡的滚荡不休,如云海翻滚。

  法性眉心佛光本已垂落到了腰腹之处,被蛊魔魔威一冲,立时有不稳之相,如风中火烛,摇摇欲灭。佛法与魔道本就势不两立,此消彼长之间,蕴含极深道理。蛊魔一来,法性的佛门修为立受压制。

  凌冲凝眉而立,周身现了黑白生死之气,两道真气盘旋如龙,自入纯阳以来,御使这面生死符倒是更加得心应手,其威力亦是更上层楼。

  蛊魔庞大魔躯微微向前一挺,魔威扑面而来,魔雾隐现之间,见其腹下生就了无数复眼,开合之间,一道道疯狂扭曲的魔念向外四播散布,诱人堕落成魔。未见其开口,魔念震动,已将元神灵波印入凌冲灵台之中。

  “本尊乃先天蛊魔,万魔之主,此来是为阻拦这秃驴证道,坏其修行。兀那修士,你乃玄门之辈,与佛门不相统属,何苦掺和其中?将本尊惹怒,一记神通便能将你尘埃!现在退出,为时不晚!”

  第一千三百二十七章 郑闻出手

  凌冲喝道:“你等先天魔祖,本就是我辈修道人毕生之敌,哪有甚么情理可讲?今日你要坏法性道行,先问过我手中符剑!”朱厌大笑道:“痛快!对付这等魔祖之辈,就是不能手软心慈,你心气一弱,那厮便会趁虚而入!”

  先天蛊魔大怒,发出声声嘶吼,似是蛇嘶蟾鸣相合,刺耳之极,魔雾陡然散开一片,腹下无数复眼之中忽有无数道魔光轰然坠落,往凌冲杀来。

  凌冲大笑一声,道:“在这轮回界中,还怕你一个区区归一?”生死符光流转,黑白生死气轮转之间,已将魔光尽数化解。蛊魔不敢深入轮回界中,生怕被轮回大道钳制,连魔光神通入界都被削弱了许多,被凌冲轻易化解。

  但归一境的手段岂止如此?蛊魔虽在十大魔祖中垫底,到底是先天而生,一声唿哨,便有无尽魔音响彻虚空,蛇嘶蟾鸣、守宫扰夜、毒蝎磨螯,令人心烦意乱,凌冲只听了片刻,便觉烦闷欲呕,十分难受。

  法性被魔音灌耳,更是佛光不稳,连金身都有崩溃之兆,足见这魔音威力。朱厌喝道:“好魔头,恁的聒噪!”一声长啸之间,降魔杵竟是脱手飞出,化为一道金光,透过大气胎膜,直扑蛊魔!

  蛊魔暗喜,那朱厌躲在轮回界中还奈何不得,竟敢将法宝脱手打来,正好收了,断其一臂!一声厉啸,复眼之中又是魔光乱射,轰向降魔杵。

  哪知那降魔杵之上陡然爆发一团佛光,凝成一只金色拳头,正是金刚寺镇寺神通大光明拳!那拳印震破虚空,狠狠印在蛊魔真身之上,将层层魔雾尽数销熔,连蛊魔护身的虫甲亦抵挡不得,给一拳打得骨断筋折!

  蛊魔一声痛嚎,无尽魔音陡然消散,断肢残臂纷落如雨,竟是吃了一记大亏!朱厌哈哈大笑,伸手一招,降魔杵复又滴溜溜飞回。那一记光明拳印还是无住未死之时,亲手封禁的一招神通,蕴含其全力一击的力道,蛊魔大意之下,果然吃了大亏。

  蛊魔受此一击,怒发欲狂,其可不是执掌七情六欲、心魔变幻的魔头,而是主宰世间一切蛊虫的魔祖,叫道:“区区光明拳,便能奈何得了本尊么!”张口一吸,魔气如潮,蜂拥而入,魔躯所受伤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开去。

  毕竟是先天魔物,执掌天地大道,魔气不灭,其便不灭。朱厌嘿了一声,甚是扫兴,将降魔杵摆动,又捶死了一大片蛊虫。蛊魔也是憋屈的很,若无轮回界大道威慑,其魔躯入界,几招便能将凌冲朱厌等辈扑杀,再去慢慢炮制法性,但眼下却是束手束脚,鞭长莫及。

  凌冲扣指一弹,一元重水剑盘绕而起,剑音空灵,五音十二律剑术再出,将魔音消弭于无形。蛊魔手段不少,但囿于境界,不敢深入轮回界,与朱厌联手之间,尚能应付得,但其后另一尊魔祖降临,怕是大事不妙。

  朱厌亦是打了拖延的主意,只要法性证道已毕,立时退入轮回界,谅蛊魔也不敢追袭,只将降魔杵乱舞,清理蛊虫。与凌冲相比,其精修肉躯,手段太过单一,反而比不上剑修之辈能兼顾远近,暗忖:“幸好法性有先见之明,邀了凌冲前来助拳,不然光凭老子,可兜不住这场面!”

  蛊魔魔气受天罡大气消磨,再被凌冲以绝世剑术圈圈化解,一时竟是奈何不得二人。若其肯似乔依依那般舍了归一道行,深入轮回界,倒也能将二人杀败,但轮回界最深之处尚有一股浩然伟力,威慑蛊魔,令其不敢放手一搏,舍命入界。

  法性长吸一口气,佛光又自兴盛起来,如今已浸透其双腿,离大功告成只差一线。便在此时,一声轻笑响起,一个柔柔荡荡的声音说道:“呦!好热闹,且让妾身也参与一二如何?”一只纤纤素手蓦地自虚空中探出,五指之上涂着鲜艳之极的豆蔻颜色,如钩如刀,直取凌冲!

  语音虽是娇柔宛转,出手却是凌厉狠辣之极!六欲阴魔!这厮一直窥私在侧,直到蛊魔手段穷尽,才行那猝然一击!其一招之间,不杀法性,却欲取凌冲性命,不知打的甚么算盘。

  凌冲目中映出五根纤指,黑白生死气横在面前,与六欲阴魔手掌硬碰了一记,一声闷哼之间,身形已后退千里。毕竟是归一境的分身,凌冲一招之下洞虚真界震荡不休,几欲吐血,好在有生死符先化解了七八成力道,又有一元重水剑挡横,才未当场出丑。

  六欲阴魔一招无功,也不羞恼,呵呵笑道:“太玄剑术当真了得,让人家也心痒难搔了呢!”五根纤纤手指箕张,如一座大山般扣压而下,使了个户庭千里的手段,依旧不离凌冲顶门。

  朱厌大喝一声,现了百丈妖身,神甲耀光,一杵砸来,六欲阴魔冷哼一声,又有一只手掌穿破虚空,五指连弹,击在降魔杵上,朱厌立时满面通红,吃五道暗劲交替击来,险些握不住降魔杵,不禁大骇失色。

  另一头法性周身佛光之上已现出六色魔光,显是六欲阴魔并非“厚此薄彼”,连法性也不忘“照顾”一番。那法性也算命途多舛,一连两位先天魔祖来袭,顾不得证道,先以佛法守护心神,免得被六欲魔念沾染,那可就成了天大笑话。

  凌冲大喝一声,叫道:“郑前辈何在?”一个苍老声音悠悠响起:“小老儿在此!”一只苍老手掌不知从何处飞来,掌纹宛然,与六欲阴魔之手对了一记,双方皆是一震。

  六欲阴魔咬牙切齿之声传来:“郑闻?你七玄剑派也敢来掺和我等魔祖之事?”郑闻呵呵笑道:“凌掌教亲来说项,老夫自也给个面子。你这魔头在此界中肆虐已久,也该了账了!”郑闻不知出于甚么心思,居然当真答允了凌冲出手,不过其显未尽全力。

  第一千三百二十八章 阴山菩萨

  二人皆是归一级数,受轮回界大道压制,这一动手正是将遇良才,不分高下。七玄剑派号称剑派,实则共有七门真传,并非全是剑术,郑闻只用一只手掌将六欲阴魔敌住,以凌冲眼力,竟也瞧不出其修行的根本道诀路数。

  六欲阴魔亦是燥怒,有郑闻挡横,自是无暇袭扰法性。法性得此空隙,镇定元神,终于将六欲魔念压下,转眼又是佛光大盛。

  朱厌孤家寡人一个,自也邀不来甚么助拳的人物,见凌冲面子如此之大,不禁暗暗赞叹。至于凌冲,对郑闻究竟为何出手,所图为何,亦是满头雾水,眼下不必多想,先助法性证道再说。

  好在轮回界中有数的魔头仅剩天尸教主与六欲阴魔两位,天尸教主不会出手,六欲阴魔被郑闻绊住,尚余一位先天魔祖还未到来,凌冲正思忖间,忽觉遍体冰寒,忍不住生出人世变幻,事事不能如意,不若寂灭了断之意。

  再看朱厌,已然僵立虚空,满面都是咬牙切齿之色,开口大骂:“无住秃驴!老子一贯逍遥自在,被你用奸计蒙骗,给金刚寺做了奴才,当真气煞我也!老子先宰了你的宝贝弟子,让你的金刚寺绝根!”

  好朱厌,不知发了甚么疯,运起金刚杵便要往法性头顶砸落,幸好金刚杵之上佛光暴涨,又有一记光明拳印飞出,轻轻印在其额头之上,朱厌一惊,目中复了清明,骇然道:“我是怎么了!”

  郑闻本与六欲阴魔争斗,大家出工不出力,不亦乐乎,一股沛然魔念从天而降,冰冷阴寒,以他归一道行竟也抵敌不助,立时元神僵化,每一个念头都如浸冰水,转动都难,心头惊骇欲死,面对那等级数的合道大能,就算郑闻法力再如何强横雄浑,也只能束手待死。

  六欲阴魔分身亦是一声惊叫,喝道:“该死的寂灭!”其本尊亦是合道级数,不畏那一位前来的大寂灭神魔,但这尊分身却吃不消,被那一股蕴含先天大道的无上寂灭魔意一冲,立时散化为精纯的六欲魔光与魔气,连形体都维持不下去!

  凌冲首当其冲,被那无上寂灭魔意一冲,周身真气凝结,元神僵化,竟已有入魔之兆!合道级数不可直视,尤其魔祖之辈,只看了一眼,便要被其魔念染化,堕入魔道!

  蛊魔身后,一股无尽沛然魔意迤逦而来,有玄银两色交杂,冰寒刺骨,其中又有凛冽寂灭魔意沸腾翻滚,寂灭者于佛门而言乃无余涅磐之意,得大自在、大解脱,但这位大寂灭神魔的寂灭魔意却是截然相反,诱使生灵元神、真气、肉躯,乃至过去现在未来,皆入寂灭,入于无上魔境,颠倒错乱,永无解脱之时。

  大寂灭神魔!十大先天魔祖之中排名前几的无上魔祖,先天而合于大道,此刻终于降临轮回界!

  一尊真正的合道级数的魔祖,还是本尊亲临,与六欲阴魔、先天尸魔只分化了一尊归一级数分身不同,合道级数的本尊亲至,立时引动了轮回界生出不可测度之变!

  轮回盘完整之时,乃是先天至宝,等同于合道级数,比大寂灭神魔丝毫不弱,但分裂开来,每一块碎片又抵挡不得其先天魔威,但在大寂灭神魔魔威之下,这块最大的轮回盘碎片仍是爆发出无尽光华,死死将寂灭魔意敌住!

  合道级数根本非是凌冲这等小小纯阳修士所能直视,凌冲阳神只觉念头之中魔意沸腾,洞虚真界中无论是无数的虚空剑符或是一元重水剑,皆有冻结寂灭之意,下一刻整尊纯阳元神便要归于寂灭沉沦,再无超拔之日!

  一旁的朱厌神兽更不好过,惨叫声中,已从九层天罡大起中跌落下去!坠落之间,神甲暗淡,降魔杵无光,一身纯阳肉躯的法力丁点也使不出来,一双眸子之中黯淡之极,亦是要归于寂灭!

  大寂灭神魔还未施展甚么神通手段,只凭一身魔意侵染,便令轮回界中诸人手足无措,自蹈死地,尽显合道级数之魔威!大寂灭神魔本尊亲至,轮回界中皆有所感。

  一时之间,不论玄魔两道,修为高低,练气士们皆是心魔丛生,元神僵化,几有入灭之相!轮回界自发而生的玄光与寂灭魔威相抗,最为直接的影响到了地府冥狱的轮回运转。

  地府之中,十殿阎罗相继走出鬼殿,齐齐抬头望向虚空,个个沉默不语。寂灭魔意肆虐之下,黄泉不宁,地府翻腾,无数厉鬼原本已顺顺贴贴,被鬼差擒拿牵引,忽然入魔发狂,不畏魂飞魄散,与鬼差激斗起来。

  楚江王冷哼道:“肆无忌惮,猖獗之极!”十殿阎罗乃仙庭册封之阴间正神,亦与大道相合,十位联手,足可匹敌合道之辈,只是其等若出手,余波之下,地府阴曹必然不能幸免,因此投鼠忌器。

  阎罗王叹息一声,将目光转向阴山方向。余下九位鬼帝亦自转头过去,事到如今,唯有那一位阴山大菩萨出手,方能力挽狂澜!只是十殿阎罗毕竟非是佛门中人,不好冒然相请,只看那位菩萨如何打算。

  阴山之上忽有一点佛光现出,继而不断扩大,一座无上佛国现出,梵呗禅唱之声响彻地府与九层冥狱,一尊金光神人跨步而出,正是大菩萨本尊!

  十殿阎罗当即向金身菩萨施礼,那菩萨亦自还礼,其声悠扬,说道:“我当去见一见那位大寂灭神魔,免得其坏了这一方世界!”言罢飘然而去。

  那菩萨挪步之间,已来至轮回界之外,与大寂灭神魔的寂灭魔意对峙起来,合十作礼道:“寂灭道友,别来无恙?”阴山菩萨金身辉耀,佛光柔和,普照四方,将冰冷邪异的寂灭魔意尽数抵挡在外。

  凌冲洞虚真界之中魔意退散,目中也恢复了清明,见界外一尊高有百丈的神人伫立,知是大菩萨亲临,忙躬身一礼,再看朱厌那厮,受了佛光一照,元神亦自清明,翻身之间,已重入天罡,叫道:“菩萨来的正好,且打死那厮!”

  凌冲一手扶额,惊叹于朱厌嘴巴之臭,几乎与那一柄烈火金光剑并驾齐驱。

  第一千三百二十九章 谋算六欲

  凌冲一手扶额,惊叹于朱厌嘴巴之臭,几乎与那一柄烈火金光剑并驾齐驱,若是二者骂战放对起来,不知谁人更高一筹?

  菩萨对朱厌的叫嚣充耳不闻,只含笑望向大寂灭神魔。那菩萨亦是合道级数,丝毫无惧于寂灭神魔之魔威。而菩萨真身一出,佛光普照之间,蛊魔发出一声厉嚎,倏然远退,面对合道级数的阴山大菩萨,小小的归一境魔祖直如虫豸,根本掀不起甚么浪花,还是保命要紧。

  佛门与玄阴魔界历来仇怨纠缠,大金刚王佛便是常年率领座下弟子门徒与魔界魔头争斗,斩杀度化域外魔头,同样玄阴魔界的魔头若能魔染佛门弟子,亦能极大增进道行。阴山菩萨镇守轮回,法力无边,也曾与魔祖交战多次,双方皆不陌生。不过这一次会面,尚是轮回盘破碎之后的首次。

  大寂灭神魔并未露出本尊之体,唯有无尽寂灭魔意翻滚,魔念纵横之间,发出浩然宏大之声:“为轮回盘而来!”阴山菩萨轻笑道:“轮回盘重光,机缘未至,寂灭道友来的早了些!”

  大寂灭神魔道:“佛门把持轮回,如今轮回盘无主,自当争上一争!”。菩萨道:“我镇守六道轮回,却不容道友胡来!”大寂灭神魔仍是冷冰冰道:“各凭手段!”

  无尽寂灭魔意咆哮嘶吼之间,一轮魔光如海上升月,缓缓而起,洒落万千魔辉,那魔辉皎洁素寂,望去竟比玄门神通更为圣洁!这一盘魔光升起,立时照耀万物万灵,魔光升腾之间,远播开去,将轮回界周遭数百万方圆星域尽数笼盖!

  大寂灭神魔施展出本命神通,合道级数的魔道法术竟是圣洁无比,令人根本生不出“魔道”二字的印象。无尽皎洁魔光之中,蕴有无数念头、身影,浮浮沉沉,皆是被寂灭神魔染化之辈,自凡人而至长生,甚至连归一境老祖都有几尊,不必多言,这道魔光便是寂灭神魔的道果寄托,与先天大道相合而生之物。

  魔光如盘,朗照之间,激射向阴山菩萨,将其周身佛光冲的黯淡不已,这尊先天魔祖以最为直接的手段,向菩萨发起了攻势!

  阴山菩萨亦是一声低吟,身后亦现了一座无量佛果,内中佛光充斥,正有无数佛子端坐修行,齐诵佛门度世经文,其音宏大,遍播诸天,阐述佛门慈悲轮回之要旨。

  这一座佛国亦是阴山菩萨先天道果凝结,演化佛国净土,清静世界,与大寂灭神魔的魔光世界相若,只不过一邪一正、一佛一魔,恰为两大极端而已。

  两尊合道老祖动手,其神通演变之间,暗合先天大道,根本非是凡人所能窥探,就算到了归一境修为,亦是惘然无知。凌冲也未打算窥探那两位动手战局,只能勉强瞧见一座佛国与一座魔域往来交锋,其中佛光与魔气运化之精微深奥,远远超出他所能参悟的范围,观之不但无益反而有害,也不知何时会被寂灭魔意魔染,不如早早脱身而去。

  此时法性眉心佛光如泉喷涌之间,终于透入足部涌泉穴中,自此一尊佛门金身已然锻冶完毕,周身光华璀璨,宛如紫金。那法性根基深厚,修持多年,又经历金刚寺覆灭之劫,至此大彻大悟,功德圆满,那法性脑后佛光轮转,满面喜色,正要发出一声长啸,吃凌冲阻拦,喝道:“速走!”

  法性一愣,这才见着阴山菩萨与大寂灭神魔交战,其渡劫之时,心思内守,全靠凌冲与朱厌两个护道,对外事不闻不问,一见此景,怎不知凌冲之意,忙纵起佛光,直落九天。

  半路之上还瞧见朱厌正自鼓勇飞来,也被凌冲拉着逃命,那朱厌被魔念沾染,操控不住肉躯,本该生生摔死,幸好大菩萨飞来,佛光解去魔念之危,才幸免于难。

  三人一路疾飞,直到双足落地,才算心安,仰头见域外那一场合道之战,离着太远,只能勉强看到一团佛光与一道魔气苦苦争持,合道之战远比甚么归一、长生相争来的可畏可怖,就算偶有神通余波划过,亦能将大地虚空轰的千疮百孔。

  九天之上忽又现出两道光华,纠缠接战,一道运使一只巨掌,掌印翻天,每一记掌印印下,皆在虚空中留下一道道痕迹,正是七玄剑派郑闻。

  另一道光华之中则是一只纤纤素手,驾驭六欲魔光飞腾变化,与郑闻掌印苦斗,居然是六欲阴魔。二者先被大寂灭神魔所慑,其后阴山菩萨赶来,才得脱身。

  六欲阴魔愤恨欲死,大寂灭神魔是真身来此,竟是毫不容情,更可说其比起郑闻、凌冲等辈,更想将六欲阴魔这尊分身打杀,炼成魔气。十大魔祖先天不合,使绊子拖后腿乃是家常便饭,皆欲将对方除之而后快,大寂灭神魔见了六欲阴魔分身,自是打算杀了了事。

  六欲阴魔将一腔怒火尽数倾泻于郑闻身上,若非这老牛鼻子横插一手,早就打断法性证道,说不定连凌冲阳神都擒拿到手,实在恨不过,便拼命追杀。

  郑闻也是郁闷,本拟拦截六欲阴魔一阵,待法性证道便抽身离去,还能卖凌冲一个好,谁知弄巧成拙,还被这妖妇魔祖缠上,摆脱不掉。好在大家皆是归一级数,还尽可支撑得住。

  斗到分际,六欲阴魔真身撕裂虚空赶来,对郑闻痛下杀手,六欲魔光乱飞,将郑闻一道神通轰的鸡飞狗跳。郑闻也发了狠,亦将归一元神遁出杀来,双方皆是杀出了火气,总要分个生死胜负出来。

  凌冲一见,对朱厌与法性道:“两位道友可有兴趣除魔卫道?”朱厌大脑袋摇动,叫道:“那是归一境的魔祖,我等三个捆在一起,也不够那厮杀的,如何自去送死?”凌冲道:“那六欲阴魔有七玄派郑闻缠住,又受此界大道压制,一身道行发挥不出七成,加上我等三人,各出法宝绝招,必能将之斩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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