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顾砚跟受伤的小狼一样, 充满戒备,稍不注意就要咬人。”
楚霖的语速缓慢,也能表达出怀念的语气。
楚知笙不想听, 楚霖当年是如何开导顾砚的,转移话题, 说:“你昏迷这些年, 他有给你送花, 父亲进看守所以后, 多亏了他才能维持治疗。”
楚霖说:“当年没白白被他咬。”
到底提到了昏迷,楚霖的情绪开始低落, 楚知笙有些后悔, 安慰他说:“会好起来的。”
楚霖点点头, 看向楚知笙, 温和地说:“现在跟小狼结婚的人是你,你跟他要幸福。”
楚知笙勉强笑笑,楚霖似乎察觉到什么, 慢慢地握住他的手,说:“他要是对你不好, 你跟我说。”
楚霖一副替他做主的样子,让楚知笙更难受。
楚知笙只能强颜欢笑, 说:“还好,舅舅, 真的很好。”
×
顾砚还是和平时一样, 自己一个人在书房里, 不怎么出来。
他不提纪彦安的事, 也不会喊楚知笙去打游戏或者钓鱼。
有时候楚知笙很想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怎么能做到白月光和替身都在他家里住着, 还如此淡定。
楚知笙渐渐有点心灰意冷,不愿意去想那些事,开始重新专注于工作。
只是工作也不顺利,甲方跟他产生了分歧,一定要让他蹭楚霖的热度,楚知笙后退了一步,让他们宣传的时候打着楚霖外甥作品的名义,但作品本身不牵扯到楚霖。
这件事他跟楚霖商量过,甲方终于同意了,让楚知笙松口气。
楚知笙天天在三楼画图做衣服,顾砚在书房里不出来,楚霖在房间里训练行走与说话,顾家小楼里安静归安静,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山雨欲来,等一个契机爆发。
楚霖在小楼里待了半个月,逐渐跟乔阿姨和蛋黄酱也混熟了。
大概是因为楚霖跟楚知笙长得像,蛋黄酱对楚霖没有对陌生人的那种抵触,反而看出他有病,在他面前还算温顺。
这点又让楚知笙酸溜溜,当初他花了好大的工夫才讨好蛋黄。
有时候楚霖会在一楼大厅那里晒太阳,蛋黄就趴在他的旁边打瞌睡。
楚霖看着金色的大狗懒洋洋的样子,心念一动,很想把这祥和的一幕画下来。
可是眼下他还不能握住画笔,也不知道给蛋黄酱画画的事楚知笙已经做过了。
楚霖呆呆地望着大金毛,周身的气息有些惆怅,这时候顾砚走了过来。
顾砚说:“平时笙笙喜欢坐在这里休息。”
楚霖笑了笑,说:“那是我鸠占鹊巢了。”
话是这么说,他没有起来的意思。
楚知笙下到一楼的时候,正好看到这样一幅画面,顾砚低着头,楚霖仰着脸,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表情平和,气氛友好。
楚霖现在正是虚弱的时候,整个人白皙纤细,他昏迷的这十年像按了暂停键,依旧跟以前一样年轻,却增添了几分历尽千帆的成熟。
他的容貌跟楚知笙长得很像,楚知笙经常被人夸长得好,他自然也不会差。
而顾砚本身个子就高,如今低着头有种迁就的感觉,这一点在顾砚身上很难看到。
楚知笙望着他们,心里说不出什么心情,黯然转身,选择不去打扰。
楚霖看向楚知笙离开的方向,问:“不去追吗?”
顾砚抿抿嘴唇,不说话。
楚霖又一次露出那种若有所思的表情。
×
楚知笙知道自己不对劲,他明明在心里想好了,本本分分当一个替身,不强求其他的东西,可为什么他会这么在意顾砚和楚霖讲话,心情会如此难受。
越是在意,他越是发现自己在顾家小楼里是多余的。
楚霖复健逐步能走出房间,他躺了十年,自然希望多出去走走,于是他在顾家楼上楼下出现的频率增加,与顾砚相遇的机会也多了,两个人经常碰到一起讲话。
楚知笙总是忍不住想,他们会聊什么。
可能大部分时间都在回忆过去吧,毕竟顾砚最痛苦的时光是楚霖陪着度过的。
乔阿姨为了楚霖的身体,调整了菜谱,口味变得更加清淡,食材也更营养。
蛋黄酱似乎也更喜欢楚霖沉稳的气质,经常趴在他的脚边打瞌睡。
一切都很祥和,除了房子里还多了个楚知笙。
楚知笙除了帮楚霖复健,大部分时间都泡在三楼的工作室里。
只是工作那边也逃不开楚霖的影子,宣传海报上明确写着他是楚霖的外甥。
楚知笙陷入一种从未有过的低落情绪里,哪怕父亲进入看守所,房子即将被收走,公司即将破产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
楚知笙知道自己要振作起来,可怎么也做不到。
他肉眼可见地憔悴,首先反应在他的胃部,楚知笙又开始吃不下东西,就算强迫自己吃下去,也会吐出来。
他尽量表现得正常,依旧被顾砚发现了。
顾砚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不明白他已经不追究医院外面的事了,为什么楚知笙还是不开心。
楚霖慢慢移动到他身后,幽幽地说:“要是我能早点醒,绝对不让笙笙跟你结婚,你看笙笙成什么样子了。”
大概是十年躺在床上没说话,语言能力逐步恢复后,楚霖越来越话多,偏偏他语速很慢,听着像鬼在说话。
顾砚回过头,脸色更加阴沉,要不是眼镜遮着,他恨不得把楚霖盯出一个窟窿。
楚霖偏偏还要说:“笙笙长得好看,个性又温柔,又是我们楚家的大宝贝,多的是人喜欢,他之前不是还有个未婚夫?”
哪壶不开提哪壶,顾砚沉着脸,抛下楚霖自己去书房。
楚霖看了看顾砚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楚知笙工作室的位置,沉下脸。
×
楚知笙感觉自己到了极限,顾家小楼的气氛让他窒息,顾砚的白月光偏偏是他舅舅,是他提议让楚霖住进来,如今无法忍受的也是他自己。
楚知笙觉得,是时候退出了。
顾砚找回了正主,不再需要他,他变得可有可无,何必继续赖在这里自取其辱。
顾砚一定会看着楚霖的份上,继续对楚家的公司施以援手,这样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至于顾砚在他身上花的钱,就当他这些天当替身的报酬吧。
楚知笙想清楚了,只是没有机会跟顾砚摊牌。
直到有一天,他又看到顾砚和楚霖在一楼大厅旁边的窗户前讲话,这一回楚霖是站着的。
楚霖的身高不矮,但过于纤细,与顾砚站在一起,竟然有种无法形容的和谐感,他们两个曾经都受过伤,彼此有更多共同话题。
只是楚霖的腿部肌肉到底弱,他一下子没站稳,踉跄一下,顾砚伸手去扶了他一把。
两个人近距离靠在一起。
这一幕刺伤了楚知笙的眼睛。
顾砚平时从不接触外人,在外面都戴手套,如今却碰了楚霖。
楚知笙知道,时机到了。
他平静地返回房间,开始收拾自己的衣物。
他本身东西就不多,大部分还是顾砚帮他置办的,刨去那些,很快就能收拾完毕。
至于工作室里的东西,以后再说吧,工作他不可能抛弃,等过一段时间,再向顾砚询问,能不能便宜把里面的东西卖给他。
这种时候,楚知笙反而很冷静,一项一项地在脑海里思考要去做的事情。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没有关房间门,此时顾砚出现在门口,问:“你在做什么?”
楚知笙放下手里的衣服,平静地说:“刚好我有事跟你说,我们聊聊。”
顾砚走进楚知笙的房间,与他面对面站着,楚知笙抬起头,端详着顾砚的脸,心里一阵遗憾。
他都要离开了,还没见过顾砚眼镜后面的面容。
可他的心意已决,楚知笙对顾砚说:“这段日子,谢谢你的照顾。”
他没看到顾砚在眼镜后面皱起的眉头。
“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你伸出援手,我一直非常感激。”楚知笙说着,“而且你很绅士,从不强迫我。”
到现在他们都只是亲吻过彼此,顾砚从没越界,让楚知笙觉得顾砚亏了。
不过现在正主回来了,他们不适合再有亲密的举动。
顾砚问:“什么意思,你到底想说什么。”
楚知笙勇敢地望着顾砚,说:“我想说,我们离婚吧。”